“用戶企業”是近幾年汽車行業的高頻詞匯之一。隨著車市變為買方市場，越來越多的車企把註意力放到瞭用戶服務上，各類用戶App也應運而生。為瞭運營好這塊私域流量，車企在App上推出“打卡贏積分”“積分換禮”“拉新返現”等形式繁多的活動。不過，這些本是用戶福利的活動卻成為瞭別有用心之人“薅羊毛”的對象。
澎湃新聞記者 吳遇利
近日，澎湃新聞在各車友群和二手交易平臺上發現瞭不少轉賣車企用戶App積分的現象。有業內人士透露，其中部分是消費者普通的二手轉賣行為，但也有不少賣傢其實是遊走在灰色地帶的專業羊毛黨。
二手平臺上大量車企“羊毛”被交易
車主李進（化名）剛剛提車半年多，由於希望車內飾品與車輛同品牌，他時不時會在車主App上用積分兌換腳墊、靠枕等，此外，他也會在某二手交易平臺購買這類周邊產品。
李進對澎湃新聞表示，“做任務的積分肯定不夠換，二手平臺上買的話比在App上便宜不少，反正都是一樣的東西。”
李進介紹說，他曾先後向同一位賣傢購買過價值數千元的商品，至於為何同一用戶有如此大量積分可供銷售，他表示，“並沒想過，或許是內部人員。東西是真的，是賣傢用他自己積分兌換後，商城直接寄給我的。”
澎湃新聞翻看瞭李進提到的交易平臺，發現確實有大量車企的用戶積分或禮品正在被出售，涉及到小鵬、蔚來、長安等多個品牌。其中有部分賣傢轉賣的積分數額龐大，還標出“長期供應”等字眼，遠超個人車主通過用戶App做任務可能獲得的量。
除此之外，平臺上還有不少賣傢在出售“代掛”“養號”等服務。澎湃新聞以買傢身份向其中一位賣傢咨詢“養號”，對方表示，買傢僅需下載用戶App並完成註冊，將賬號密碼發給賣傢即可定期收獲積分。以長安汽車App為例，每月向賣傢支付3元“代掛”費用，就可以收獲約1800積分，在用戶App中可抵用18元。
該賣傢介紹，不少用戶App為增加用戶粘性，會為互動頻繁的老用戶提供更高的福利，例如在每日打卡任務中獲得比新客更高的積分，所以“代掛”也是“養號”的過程。
此外，據多位車主反映，他們所在的車主群內都時常有人銷售大量用戶App積分。其中一位車主表示，他所在的近500人的群內，名字含有“賣積分”“銷售積分”的用戶就有近十位。
暴利黑產為何盯上車企？
數字風控解決方案供應商數美科技的黑產研究專傢道然表示，“此類交易背後，其實是一個成熟的黑色產業鏈。他們不分行業、企業，嗅到哪裡有暴利可圖，就會攻擊哪裡。”
車企用戶App被黑產盯上，基礎在於“積分貨幣化”，核心則是大量賬號和流程自動化。道然介紹，這條產業鏈可以簡單劃分為三級，最上遊的一級是掌握“基礎資源”的黑產組織，包括提供賬號、設備的供應商，篡改設備的供應商等等。
黑產進行垃圾賬號註冊，受訪者供圖中間一級黑產組織，從上遊獲取到設備、假IP、賬號等，然後在業務邏輯的基礎上制作一套腳本，即自動化簽到或自動化邀請工具等，把上遊資源集成進來，最終完成任務流程並獲取到用戶平臺的積分等權益。
黑產工具，受訪者供圖
最後一級是進行變現的黑產組織，大部分中間業務層並沒有變現渠道，需要下遊幫助其進行變現。
道然提到，這其中的變現方式，既包括上述的向普通消費者進行積分轉售，也有向正規商傢大批量出貨。“例如有黑產在車企用戶App上兌換到瞭幾百個靠墊，直接銷售給消費者會造成大量時間成本，他們就會通過別的途徑直接出手給商傢。”
此類黑產的暴利也令人觸目驚心。“成本在一定時期內基本都不會有太大的波動，可能投入幾毛錢，對應的受益卻是幾十元，高達上百倍。”道然透露，即便在收益最低的情況下，黑產組織也可獲得成本30%-40%左右的利潤。
以某車企正在進行的一場活動為例，通過自動化黑產工具“代掛”，每月收益100元。黑產手中往往控制著成百上千個賬號，若一次投入1000個賬號，其一個月的收入就可達到10萬元。由於該活動任務完成難度不高，黑產的成本相對而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黑產對於被薅羊毛的車企來說傷害頗大。車企本意是通過積分、抽獎等獎勵，來增加新用戶、提升老用戶活躍度，但黑產一方面讓車企白白撒錢，另一方面，也通過擠壓其他真實用戶的權益，導致用戶體驗嚴重下降。
有業內人士向澎湃新聞透露，自2021年下半年開始，針對車企的相關黑產逐漸抬頭，進入2022年後呈現出爆發趨勢。據介紹，有車企的用戶App曾被黑產持續薅瞭近一年的羊毛。
“在應對黑產攻擊方面，車企也確實還有很大提升空間。”道然分析說，“無論是攻擊車企App還是互聯網平臺，其底層邏輯是一致的。近年來互聯網企業在風控方面已經做得比較完善，然而身處傳統行業的車企，在這方面與互聯網企業還有一定差距，遭受黑產攻擊的可能性會更大。”
一位營銷業內人士表示，除瞭要利用大數據等技術手段做好風控，車企在起點就應該做好活動搭建，避免簡單、機械化的任務，同時更要避免項目層層外包、當‘甩手掌櫃’。“某傳統車企的用戶社區，乍一看互動數據挺好，仔細一翻就能發現基本都是羊毛黨和黑產刷出來的。一個投入幾十萬的活動，卻讓真實車主拿不到獎品、看不到有用信息，這就徹底背離瞭積分體系搭建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