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東時間7月14日,每日優鮮在其投資者關系平臺發佈公告,宣佈山西東輝集團計劃向每日優鮮進行價值2億元人民幣的股權投資。這是一筆“救命錢”,據財報預估,2018年-2021年,每日優鮮4年虧損可能超100億,等於將它6年間融到的錢全部虧完。
攝影:崔鵬志
去年三季度財報顯示,每日優鮮在供應商方面欠款凈額達16.52億元,這2億元真的能救得每日優鮮嗎?
2022年已然過半,當年赴美上市的“生鮮電商第一股”每日優鮮卻仍欠著許多筆“舊賬”。
按照美股規定,上市公司需在財年結束的四個月內披露年報,而每日優鮮選擇以自然年度作為財政年度,這意味著它最晚要在今年4月30日發佈2021財年年報。
但在4月29日,每日優鮮發佈年報推遲聲明:“公司正進行內部審查”。7月,其官網宣佈審查結果稱,公司旗下次日達事業部2021年存在部分可疑交易,相關員工已離職,將使得2021年前三季度營收數據下降約10%,但對利潤、資產負債無影響。
每日優鮮在二級市場的境況已不容樂觀。5月,由於財報推遲,每日優鮮曾收到納斯達克的警示函稱“不符合繼續上市要求”;6月,由於股價連續30個交易日低於美股最低合規股價1美元,納斯達克向其發出退市通知函,要求其在180天內實現股價回升。
同花順財經美股數據顯示,每日優鮮14日收盤價0.379美元,股價至今尚未突破1美元,而距納斯達克給出的期限還剩135天。
圖源:同花順財經
股市之外,每日優鮮面臨更為現實的困境。近日,《財經十一人》報道,每日優鮮在3天內關閉9個城市的業務,如今僅剩北京、上海、天津和廊坊四個城市留有站點。《IT時報》記者走訪發現,每日優鮮初期的加盟倉也早已不見。
“每日優鮮是不是堅持不多久啦?”不少供應商負責人向《IT時報》記者道出類似的擔憂,被每日優鮮扣下貨款後,他們大多已經數月得不到回應,開始考慮訴諸法律手段。
上市不到一年即瀕臨退市,至今未實現盈利,盡管“金主”拉一把,但每日優鮮面對的仍是一地雞毛。
“血虧”不止
“你知不知道哪裡有維權群?”電話那頭,深圳一傢海產品供應商負責人問道,“沒要回貨款的應該不止我們一傢。”
據介紹,這傢公司和每日優鮮的合作開始於去年下半年。今年6月,公司發現1~3月初的貨款至今仍未到賬,便向每日優鮮溝通詢問,但對方財務一直“打太極”,再後來,直接找不到對接人。如今,每日優鮮仍欠這傢公司超過25萬貨款未到賬。
“我們正在準備起訴。”上述負責人告訴《IT時報》記者。
昆明萬宸電子商務有限公司也遭遇類似的情況,但問題暴露得更早些。總經理張力稱,自傢公司主要供應榴蓮餅、蛋黃酥等雲南特產,同每日優鮮的合作始於2019年,沒想到第二年便“出事”。
“2020年10月到12月的5萬多元貨款一直沒給我們。”張力說,按照合同應該在45天內結清的貨款,“每日優鮮財務對賬硬是對整整一年,一會兒說對賬單有差異,一會兒說章沒蓋對。”2021年9月,賬終於對清,對方收到發票卻一直沒有打款,再打去電話問,發現每日優鮮采購離職換人,再也找不到對接人,客服僅答應“反饋”後便杳無音訊。
另一傢北京的文具公司則稱,每日優鮮委托其定制一批產品,本約定月結,如今80多萬的貨款已拖欠半年。
企查查顯示,迄今為止的5年內,每日優鮮共涉及260個司法案件,“房屋租賃合同糾紛”“買賣合同糾紛”是最多的兩項案由,其中2020年案件占比達43.65%。
圖源:企查查
“每日優鮮在2020年上半年曾有過資金鏈不良的傳言。”一名投資人向記者回憶道,盡管後來在國資、騰訊系的加持下順利上市,但由於二級市場表現不佳,主要業務持續虧損,再拿不到融資隻會“越來越缺錢”。
公開資料顯示,成立於2014年的每日優鮮前8輪融資共計融資金額近9億美元。2020年7月、12月,每日優鮮獲得中金資本、青島國信、騰訊投資、高盛等戰略融資4.95億美元及20億人民幣,此後在2021年6月25日通過IPO募資約3億美元。
比融資更快的是虧損的速度。2020年,每日優鮮的虧損16.5億元,2021年,僅前三個季度就虧掉超30億元。2021年6月,每日優鮮“流血上市”,IPO當天股價便跌去超過1/4,隨後進入漫長的下跌通道。股價最低時0.15美元,僅為發行價13美元的約1%。在去年8月發佈的第三季度財報中,每日優鮮資產負債表顯示,其現金及等價物僅剩21.72億元,而流動負債高達32.32億元。
據媒體報道,今年6月,望京萬科的每日優鮮總部辦公樓下,一批憤怒的供應商拉起橫幅包圍大樓,周邊店鋪員工稱,自去年下半年起“每個月都有一批人來拉橫幅”。目前已曝光的供應商欠款金額最多近千萬元,而去年三季度財報顯示,每日優鮮在供應商方面欠款凈額達16.52億元。
“微倉”潰敗
談起每日優鮮的生鮮電商之路,繞不開的話題是“前置倉”。每日優鮮試圖搭建的理想模式是,無數中小型門店承擔起倉儲配送的功能,覆蓋到城市居民區數公裡的范圍內,從而實現小時級別送達的生鮮購物體驗。
在行業人士看來,前置倉模式是個運營成本、損耗成本雙高的“重資產”模式,幾乎可理解為“燒錢”換體驗。在去年的招股書中,每日優鮮披露,這部分履約費用最高曾達到整體營業費用的59.6%。
對於重資產模式,通過規模化攤薄成本曾是主流思路。為此,在早期,每日優鮮旗下的前置倉曾采用“自營倉+合夥倉”兩種模式,其中後者又被稱為“微倉”,由合夥人加盟承包。
在各類加盟網站上,根據不同城市區域,開一傢100平方米類似“前置倉”的門店,算上裝修費、設備費、進貨費、開業費、店面租金、人員工資等,前期投入在10~30萬元不等。
而每日優鮮卻推出“0元當老板”加盟模式,隻需5萬元左右押金,即可承包一處每日優鮮“微倉”,設備、場地均由每日優鮮提供,合夥人僅需承擔人力成本及管理成本。
這讓眾多創業者趨之若鶩,2019年,每日優鮮在全國的前置倉數量曾達到1500個。
但這種模式很快出現弊端。《IT時報》記者曾在2019年8月探訪上海每日優鮮“微倉”,發現部分微倉內缺乏冷庫,存在發黴水果、蒼蠅、蛛網等情況,整體衛生環境堪憂。
2020年,不時有“每日優鮮扣押合夥人押金”等新聞曝出,“微倉”成為一道時常引發糾紛的難題。
如今,每日優鮮“微倉”的身影似乎已無處可尋。而在去年第三季度財報中,每日優鮮前置倉數量也降為531個,跌去近6成。
“現在哪還有那種‘微倉’,別說上海,全國估計都沒。”上海嘉定一處前置倉,一名自稱做過數年前置倉的每日優鮮員工告訴《IT時報》記者。記者以加盟商身份向其提出,可投資二三十萬自建微倉加盟。“不行。”他擺擺手,“二三十萬也幹不來什麼,如果能有一百萬,倒是可以幫你聯系下站長。”
“主要是好的供應商難找。”這位員工透露。在他身後,這處覆蓋周圍3公裡的前置倉內不少貨架都空著。打開App,記者發現相比其他生鮮電商應用,每日優鮮的商品種類明顯更少。
供應鏈“上下不討好”
“我們做過一段時間的產地直發,不過後來都停掉,最大的問題在於用戶體驗不好。”談起直播帶貨,每日優鮮商品供應鏈負責人肖運貴近日對《經濟觀察報》總結,做生鮮農產品,如果想要長遠發展,一定要往上遊深耕。
張力的公司便在當年被“停掉”的一批項目當中。在合作期間,昆明萬宸一般和每日優鮮內部一個名為“每日嚴選”的項目團隊合作,彼時,每日優鮮找到MCN機構,請主播進行帶貨,相關訂單則通過後臺或是表格的形式傳給張力,再由張力團隊直接快遞給消費者。整個流程需經過不少環節,確實存在較大不確定性。
失去供應商的信任,又背負龐大債務,“人財兩空”的每日優鮮也難說在上遊佈局深入。在考驗供應鏈實力的上海疫情中,不少微博網友也曾評價,每日優鮮App商品種類總顯得捉襟見肘。
此外,生鮮銷售的“菜價”受到市場、監管關註,波動性不大,利潤空間更多在於降低成本。若是與另一傢“前置倉”模式下的對手“叮咚買菜”進行對比,不難發現差距已經拉開,去年前三季度,每日生鮮銷售毛利率為10.66%,而叮咚買菜則為18.23%。
圖源:微博網友
當無數難題擺在面前,“死胡同”裡的每日優鮮還能掉頭嗎?
作者/IT時報記者 崔鵬志
編輯/ 王昕 挨踢妹
排版/ 季嘉穎
圖片/ IT時報 同花順財經 企查查 微博 網絡
來源/《IT時報》公眾號vit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