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全網收獲最大罵聲的，除李佳琦，應該就是王自如。“我沒有看過格力給我的工資條”、“能不能給我一間離你比較近的辦公室，我要隨時向您匯報”、“我哪怕每天什麼事都不幹，我就看她怎麼開會，我聽她每天講什麼、做什麼，我都覺得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剛畢業的年輕人一定要學會心態歸零”……
就問哪個打工人看到這樣的話不生氣？而且這話還是來自王自如，一個曾經以獨立科技測評為旗幟在圈內走紅的意見領袖。王自如真正惹人厭煩之處，其實還不是這些違反常識的肉麻表達，而是他堂而皇之就捅破那層在整個東亞文化圈多少都存在的“跪式”職場文化的窗戶紙——在上下級面前，獨立人格和尊嚴不值一提。
但王自如其實不是這起鬧劇的關鍵。也有人說，如果把這起事件中的性別互換，大傢的不適感會降低很多，這其實同樣是在用性別對立的語境掩蓋更多真正的議題。
那組鏡頭中真正最讓人不適的，不是王自如的表達、也不是董明珠與王自如之間的眼神傳遞，而是曾經我們認為有戰略遠見和卓越判斷力的中國企業傢代表董明珠，對這樣赤裸裸的媚上表達，甘之如飴。
一
格力今年風波不斷。
就在幾個月之前，被董明珠一手捧紅、甚至被她點名為接班人的孟羽童，在爭議中悄然離開格力。坊間有很多關於格力和孟羽童的傳聞，一方認為孟羽童不珍惜機會、忘恩負義，還經常遲到早退；另一方則力挺後者，孟羽童在格力的收入以及格力為她規劃的方向，顯然並不適合她。
無論真正原因是什麼，這起“接班人”炒作最後的結果就是一地雞毛，孟羽童和董明珠的聯合帶貨一直效果慘淡。而即便是董明珠親自下場直播的第一年，也同樣面臨很大的爭議。
從數字上來看，13場直播的銷售額高達476億元，撐起當年格力總營收的1/4。但這個略顯誇張的銷售額，在當時就引起業界的“刷單”質疑，當時有消息傳出，格力要求供應商渠道在線刷單支持直播。
起碼從品牌上來看，格力的年輕化嘗試和直播間轉型又一次失敗。即便有董明珠加持和足夠的曝光度，在直播間，董明珠也沒有像俞敏洪那樣找到自己的董宇輝；格力也沒能成為新東方，沒能把明珠羽童精選打造成為下一個東方甄選。
董明珠和孟羽童之間，總不存在性別問題。
據公開資料，董明珠稱她與王自如相識多年，隻是中間斷聯絡，後因一次京東直播的偶然機會才重新聯系上。這一“偶然機會”指的是2020年5月格力入駐京東十周年慶直播，那場直播活動由王自如擔任主持人，與董明珠及京東高管對談。那場直播創下當時傢電直播帶貨最高成交紀錄，成交額突破7.03億元。
而這或許才是孟羽童消失幾個月後，董明珠和王自如會又一次出現在我們視野的真正原因。這也反過來進一步證明，董明珠期待增加曝光以實現格力渠道轉型的企圖。
相比其他競爭對手，多年來，格力商業模式的核心競爭力，某種程度上“掌握核心科技”都不是第一位，經銷商渠道才是。格力通過與大型經銷商交叉持股的方式，搭建一個極具粘性的經銷商網絡，讓格力在過去那個以渠道為王的時代，統治空調市場20多年。
格力曾經最引以為豪的是，線下有三萬多傢經銷商。彼時的格力，甚至可以與國美的黃光裕叫板，就是不進國美的大賣場。
但當李佳琦和薇婭的雙十一銷售額可以等於A股幾千傢上市公司一年營收，當國美辦公室都已經人去樓空，世界已經變。
二
隨著房地產逐漸步入飽和階段，空調市場也進入存量市場時代，空調消費自然受到影響。奧維雲網數據顯示，2020年-2022年空調零售市場遭遇三連降。並且空調的保有量已經處在較高水平。
盡管業績還在增長，但格力電器正在面臨“中年危機”是不爭的事實。
董明珠當然看到這種變化，她也依然還在尋找格力通往數字新世界的正確道路。但是，恰恰是這種迫切轉型的焦慮，正在掩蓋董明珠作為偉大企業傢的判斷力，而這可能才是格力集團潛伏的最大危機來源。
看看董明珠給王自如的職位吧——格力電器渠道改革項目負責人。他給格力電器分公司的講座，主題也是解讀格力的新營銷模式數字化系統。可一個負責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高管，對外卻以一種極為不堪的方式展現格力的媚上文化，這對格力品牌來說，固然增加曝光，但這種曝光真的是好事嗎？
面對這樣的“同行”王自如，相信市場上所有的CIO們和在數字化轉型領域的有識之士，都會恥與其為伍。
數字化、線上化轉型當然並沒有錯，也是大勢所趨，但我想對董明珠說的是，她所依賴的工業時代渠道的營銷為王的打法，已經不再適應當下這個移動互聯網時代。關註度曝光和流量不是一回事，數字化轉型也絕不是僅僅找到一個具有流量的帶頭人、制造一個全民關註的噱頭，簡單把線下搬到線上就能成功的，這背後是一個巨大的復雜系統工程。
看看真正“掌握核心科技”的華為，它現在甚至連發佈會都不開，新手機就在全網賣爆；看看以瘋狂和誇張為噱頭的小楊哥和辛巴，他們瘋狂把價格打下來背後，是精準地抓住這個消費降級為王市場的需求；再看看在海外刷屏的temu、shein，價格和供應鏈整合能力使得他們所向披靡……這些看似和格力並不存在直接競爭關系，但這些公司背後，真正隱藏的是數字時代企業商業邏輯的巨大調整。
對於董明珠來說，當務之急可能並不是找到孟羽童的接班人，更不是以這樣一種令圍觀者起雞皮疙瘩的方式博取關註——她可能沒有意識到，這種關註無論是對於王自如還是對於格力來說，大概率沒有任何商業價值可言。
現在更需要做的，是回到格力本身，能不能真正去理解和感受用戶的底層需求、能不能帶來真正具有顛覆性的產品創新、能不能更好地整合自己的能力，在增量市場尋找新藍海，這些才是長期有益於格力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