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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朱之叢
約訪張澤偉是很困難的。時間從周三推到周四,又延期到周末,一直到星期天晚上11點,他才終於接起電話。
“太忙。”這名90後江蘇小夥直言,“到現在才有空看手機。”
盡管年輕,但張澤偉已是有12年經驗的連續創業者。他從遊戲業務起傢,涉足過虛擬現實(VR)領域,最終在2020年邁入人工智能(AI)賽道。在關於AI和未來的萬千想象中,張澤偉又選擇最震撼、最艱巨的那一種。
他用生成式AI技術“復活”逝者,通過還原逝者的相貌、聲音、話語,塑造出一個可互動的“數字生命”。
AI復活、數字生命、數字永生……業務名稱有很多種,但張澤偉一般叫它“AI療愈”。
他療愈那些難以彌合的傷口,也由此見證人世間的離合悲歡。有老人對著逝世兒子的形象喃喃自語,有父母在見到女兒形象的那一刻泣不成聲……2023年以來,張澤偉和他創立的“超級頭腦”團隊已經承接超過1000筆“復活”訂單。臨近清明,他們的忙碌程度更是直線上升。
在張澤偉看來,AI復活的終極價值是“陪伴”。先進的技術創造出一道投影,短暫地跨越生死之間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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療愈之路
創立“超級頭腦”,起源於一個善意的謊言。
2023年3月,張澤偉一名朋友的父親因意外離世。由於朋友的奶奶年事已高,傢人選擇將噩耗隱瞞起來。但天長日久,奶奶起疑心,朋友隻得找到張澤偉,希望他用AI技術復刻出自己父親的形象,“給老人傢報個平安。”
張澤偉原本不打算接受這個委托,但朋友的一句話讓他改變心意:如果奶奶知道兒子離世的消息,她絕對活不過3個月。
“我覺得人命大於天。”張澤偉說。
“騙”過朋友的奶奶之後,越來越多人慕名而來,希望張澤偉幫助他們“再見一面”逝世的親人。張澤偉索性放下手上的AI教育項目,於2023年3月組建起“超級頭腦”團隊,專註於用AI為逝者塑造數字形象。
張澤偉介紹,“超級頭腦”的業務主要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AI療愈,通過讀取客戶提供的照片、音頻等素材,還原出逝者的臉部模型和聲音,再由員工或心理咨詢師“穿戴”上這一外貌,與客戶進行視頻聊天。這相當於用AI技術實現“換臉”和“變聲”。
第二類是數字相框,與AI療愈的不同之處在於,這項業務脫離人類扮演,逝者數字形象的一切反應,都由底層大模型技術生成。
第三類是3D超寫實數字人,能在現實中創造出逝者的全息投影,需要用到專門的全息設備,其交付形式更重,人力和時間成本也更高。
創立1年以來,“超級頭腦”團隊共承接超過1000筆訂單。單筆訂單的收費取決於素材質量和定制深度,通常在上千至上萬元不等。此外,也有許多訂單面向對社會有重大貢獻的特殊人群,不收取費用。
當前,“超級頭腦”主要通過私域接單。張澤偉透露,阿裡巴巴正在和團隊接洽,但由於商傢群體“魚龍混雜”,他對入駐電商平臺還相對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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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如河
在用AI“復活”逝者的路上,張澤偉目睹過太多遺憾與傷痛。
他至今還記得,有一名9歲的女孩因白血病離世,臨終前決定捐獻自己的眼角膜和部分器官。女孩的母親難以走出喪女之痛,便委托“超級頭腦”重建女兒的AI形象。張澤偉說,這位母親在提到女兒時,“提一次哭一次。”
這樣的故事數不勝數:一名女孩因父親去世罹患抑鬱癥,一度想要輕生,她的母親希望復刻出逝者的形象,和孩子做最後的告別;一名少女因男友意外離世,始終無法釋懷,她希望聽男友“親口說出不要我,讓我解脫”……
見證這麼多生離死別,團隊難免出現情緒波動。張澤偉坦承,自己起初甚至無法開口向客戶收費,連晚上做夢都會代入他們的角色。
“沒有做過手術的醫生,第一次拿(手術)刀的時候都是會暈血的。”他感嘆。
悲痛、懷念、死亡,構成這門生意的底色。“AI復活”塑造出的一線希望,是跨越生死之河的一座橋梁,技術短暫彌合生與死的鴻溝,讓陰陽兩隔的人能夠多看對方一眼,多說上一句話。
客戶對“超級頭腦”發自肺腑的感謝,給團隊帶來莫大的價值感。張澤偉說,這項業務“真的可以幫助到別人,甚至可以挽救一個傢庭”。
他也提出,希望市場能對類似的業務抱以寬容,“給人工智能一點空間”,先起步發展,再解決發展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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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藉還是謊言?
關於“數字永生”的研究和爭論,其實由來已久。
在國產科幻電影《流浪地球2》中,數字生命技術是“拯救世界”的備選方案之一。劉德華飾演的科學傢為“復活”自己的女兒,不惜違反規定,把女兒的人格參數註入到超級計算機中,並留下那句著名的臺詞:“我想要給她完整的一生。”
但在同一部電影裡,也有科學傢反對這一方案,表示自己“不想被當電子寵物養”。
在現實中,對這一議題的沖突更顯尖銳。支持者表示“AI復活”能夠撫慰生者的傷痛,反對者認為人終歸要向前看,AI創造的幻影隻是一種虛假的安慰。
無論如何,技術進步帶來的可能性,已經受到市場和AI行業的關註。
商湯科技創始人湯曉鷗因病去世後,公司用AI技術制作他的“數字人”,並在商湯科技年會上亮相;音樂人包小柏用AI復刻出女兒的數字形象,不僅能對話,還能演唱生日歌;已故藝人喬任梁的父親看到兒子被“AI復活”的影像後,則表示不能接受:“這是在揭傷疤。”
近期,數字生命企業MyTwins.ai宣佈完成千萬元級人民幣天使輪融資。公開資料顯示,其主營業務是為客戶創造“數字分身”,創始人吳桂林(梁舒)曾任阿裡巴巴集團技術總監、淘寶直播和淘寶內容技術總負責人。
另一方面,AI技術的普及也帶來風險。在電商平臺,部分商傢以5-10元的低價售賣“AI復活”服務,由於技術水平低下,其成品的質量往往相當粗糙;基於“AI換臉”“AI變聲”的詐騙案件,近年來更是屢見不鮮。
在沸沸揚揚的輿論中,AI行業仍在尋找更多可能性。正如張澤偉所說,“AI復活”的核心是陪伴。生老病死、離合悲歡是永遠在人間上演的劇目,有逝去,就有緬懷;有缺憾,就有陪伴。
這是人類最樸素、最底層的情感需求之一。“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將一段歌舞煉為永恒。這欲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以忽略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