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來自於微信公眾號字母榜,作者:趙晉傑,授權站長之傢轉載發佈。
2018年11月,33歲的張傢強,做一個讓傢人頗感意外的決定,打算離開洛陽,成為一名大齡北漂,去北京闖蕩一番新天地,“北京有很多知名企業,包括百度、騰訊、字節,就業機會也比較多。無論是傳統行業還是新興行業,都有很大的就業市場。”
追求更好的工作機會之外,張傢強還有一些有關子女教育的考慮:如果自己能在北京安穩下來,到時候就可以把孩子接到天津來上學。相比競爭激烈的高考大省河南,天津一度被形容為全國高考省份中的性價比之最。
當時,張傢強的大女兒已經上一年級,小兒子剛滿一歲,留給他一段相對充裕的奮鬥時間窗口。
六年北漂生活間隙,張傢強一直保持著每兩個月回一趟傢的習慣,但因為見面頻次減少,傢人對聚少離多的生活,仍有些不適應。這更加速張傢強想要在新工作中幹出成績,早日買房定居的心思。
近期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的一份新職業公示名單,給張傢強工作買房的前景又增添幾分信心。根據人社部公告,張傢強所屬的智能網聯汽車裝調運維員,以及與之相關的智能網聯汽車測試員,均被列入最新發佈的職業名單。
這意味著,張傢強六年前選擇的一條小眾職業賽道,正迎來從業人員的規模爆發。尤其在AI大模型技術到來後,自動駕駛行業同樣迎來關鍵發展期,從事自動駕駛行業的公司越來越多,自動駕駛的能力也越來越強。招聘軟件上,搜索關鍵詞“自動駕駛”“無人車安全員”,與去年相比,今年的相關招聘需求肉眼可見地多起來。各大企業紛紛發佈大量安全員招聘需求,其中,蘿卜快跑更是明確表示優先招聘具備網約車司機經驗的候選人。
“我們後臺平均每天收到六七百份簡歷,都是投遞蘿卜快跑自動駕駛安全員崗位的,很多求職者之前都開過網約車。”8月20日,某人力資源公司招聘負責人告訴字母榜,“在篩選簡歷的時候,我們也會優先考慮有開網約車經驗的求職者。”
與需求相伴而來的,則是更多普通人也開始有參與前沿科技的歷史機遇:當八年全職奶爸的40歲武漢人李成,在2022年成一名自動駕駛路測安全員;在網約車行當卷不下去的40歲武漢人盧葦冰,同年成一名自動駕駛地勤安全員;與傳統車企解約的43歲武漢人王娟,在2023年也成一名自動駕駛路測安全員……
自動駕駛的美好前景,甚至吸引到一批95後年輕人也開始加入其中。1998年出生的劉建華,基於對自動駕駛技術的熱愛,在2023年開始成為一名自動駕駛裝調運維員。
大眾對自動駕駛技術的認可度,被劉建華視為衡量自動駕駛發展前景的一大重要維度。“最開始,一些人會擔心自動駕駛不安全,不敢去試坐,但是現在你看北京、武漢、深圳這些地方,無人駕駛車輛已經被越來越多的普通市民所接受。”
當一項技術被更多人認可並願意去嘗試的時候,一方面意味著這項技術的廣闊發展前景,另一方面也往往意味著一場新的勞動力市場配置變革的到來。
AI所引發的“被替代論焦慮”也隨著自動駕駛等技術的成熟被廣泛提及。賽迪顧問發佈數據顯示,AI會取代8500萬個崗位,但“技術進步以及機器與人勞動關系的變革會在未來創造9700萬個新崗位,遠遠超過AI所取代的工作崗位。”賽迪顧問總裁付長文說。
為什麼仍有這麼多人擔心AI會讓工作機會減少?或許正如百度創始人李彥宏所說,“這是因為大傢能夠看到現在的工作會消失,但是看不到什麼新的工作機會會被創造出來。就像100年前、200年前那些人,看不到後來產生的新的工作機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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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決定開啟大齡北漂生活之前,2008年進入職場的張傢強,在洛陽已經工作10年。
從機械設計制造及其自動化專業畢業後,張傢強第一份工作是在洛陽的一個機車工廠,負責機車方面的設備制造及維修。待六年後,張傢強又進入一傢新的公司,負責設計攪拌車,液罐車、灑水車等,又待近四年。
2018年11月通過面試進入百度Apollo後,張傢強一開始應聘的崗位是結構設計工程師,後來加入蘿卜快跑,成為一名軟件測試工程師。“但與我之前的專業也有30%的對口,因為這邊不光是測試,還需要對車輛具備一定的解,包括車上的一些傳感器的結構、佈置,和機械方面的拆卸等。”
作為蘿卜快跑的裝調運維員,張傢強猶如自動駕駛車輛的“醫生”,在自動駕駛車輛真正提供出行服務之前,負責檢測車輛硬件和軟件上潛在的風險點,具體工作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車輛的軟件部署、升級與調試;二,車輛上包含激光雷達、攝像頭等傳感器的標定;三,車輛質檢,閉環測試。
因為蘿卜快跑無人車每個月都要進行軟件版本迭代,而且一周都會有一次功能升級,張傢強一天的具體運維工作幹下來,一般都要完成三四臺車的新版本迭代系統安裝,以及配套的激光雷達、攝像頭等傳感器的標定。
正是借助研發側和運維側的相互配合,研發人員新迭代的一些算法,才能第一時間安裝到測試車輛上,用以不斷提升自動駕駛的實際運行能力。
車輛安裝上最新迭代的自動駕駛算法後,就輪到李成、王娟這樣的路測安全員來實地檢驗。
不同於張傢強的主動選擇,他們更多是在人到中年,突逢職場變故後,在主動嘗鮮的勇氣之下,加入蘿卜快跑的隊伍之中。
在傢做八年全職奶爸的李成,2020年在孩子上小學後出來幹的第一份工作,是駕校教練,偶爾還跟朋友合開網約車,但這些工作的不穩定和缺乏上升空間的焦慮感,始終縈繞在李成心頭。跟李成一樣,2018年從工作小半輩子的車企離職後,王娟一下子也有點失神,繼續在燃油車領域打轉,指不定哪天還會被突然裁員。
一項新的落地政策打開兩人的職業選擇新通道。2022年,武漢在全國范圍內發佈首個自動駕駛車內無人商業化試點政策,允許車內無安全員的自動駕駛車輛在社會道路上開展商業化服務。
拿到許可的蘿卜快跑,在這一年啟動全無人出行服務。李成和王娟,相繼成蘿卜快跑的路測安全員。
不同於那些搭載乘客的蘿卜快跑車輛,李成的工作是開車測試研發側上線的更高級別內測版本,“我們會把在路測過程中出現的問題反饋給研發,這些問題被全部解決掉之後,這些內測版本才會逐漸下放給無人車使用。”
從2023年1月份到現在,在“李成們”的努力之下,蘿卜快跑一點點完成對武漢智能網聯汽車開放測試道路的覆蓋。
運行一天後的車輛,最後還要經過盧葦冰這些地勤安全員的檢查。
在4S店賣過車,自己創業開過汽修店,還跑過幾年網約車的盧葦冰,在2022年10月應聘成為蘿卜快跑的車輛安全員,做一個月主駕安全員後,轉崗至地勤安全員。
到晚上,收車過程中,作為地勤安全員的盧葦冰,就需要對車輛進行拍照質檢,檢查車輛外觀有沒有受損,然後再把車洗幹凈,充上電,周而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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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以往工作相比,從事自動駕駛安全員的經歷,給他們換來的不隻是一份新的工作,更多的還有新工作所帶來的新體驗。
在越來越多網約車司機加入蘿卜快跑安全員陣列後,有過跑網約車經歷的李成,很能理解他們的選擇。根據調研顯示,除北上廣深,大部分地區網約車司機每天跑10-12小時流水就卡在300元左右,但在蘿卜快跑,每月到手工資差不多,但隻用工作8個小時,旱澇保收穩定有保障。
在武漢開過四年網約車的盧葦冰,更是深有體會。2017年剛跑網約車時候,因為競爭小,盧葦冰每天差不多跑個10小時,每月到手工資在8000多元。到2022年,開網約車的越來越多,競爭也越來越大。每天同樣的跑車時間,盧葦冰每月到手工資縮水到6000多元,已經無法覆蓋傢裡每月6000多元開銷。
應聘上蘿卜快跑的安全員後,除工資待遇上有所提升外,更多的體感還在於心情的改變。
“網約車會遭遇很多司乘矛盾,加上工作時長長,勞動強度大,每天坐在車裡,心理壓力大,還賺不到錢,也得不到尊重,(蘿卜快跑)這起碼是做一份體面的工作,而且想要把自己的責任做到位,我覺得也很有挑戰性。”盧葦冰分享道。
心態改變之餘,一股久違的職業自豪感也被他們重新拾起。
盡管隻能兩個月跟傢人團聚一次,但張傢強如今上二年級的小兒子,已經對自動駕駛有一定解,“孩子們對我很崇拜,有時候我拿著電腦,對著電腦敲一些英文命令他還看不懂,但他感覺這很高端……尤其是小兒子,更愛吹牛些,就會很自豪地給他同學說,我爸是在北京做自動駕駛的。”
這樣的自豪感也發生在王娟身上。她的小兒子同樣覺得自己媽媽做的這個行業很厲害,“天天跟他的同學說我的媽媽在哪裡上班。”
新工作所帶來的自豪感,更是逐漸打消李成傢人原先的擔憂。2022年去到武漢蘿卜快跑上班時,李成傢裡人一度不支持,覺得無人駕駛就是忽悠人的,加上上有老下有小,傢裡人也擔心李成萬一出什麼意外。
現在,工作兩年之後,傢裡人態度都得到扭轉,“老婆上下班天天坐,有時候一天坐5、6次。”李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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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獲全新工作之餘,這些第一批投身自動駕駛的普通人,也開始收獲更大的職場發展空間。
度過八年“奶爸”空窗期的李成,從2022年7月份入職後,兩個月時間就被評選為教官,到2023年1月,李成進一步被評選為優秀教官、蘿卜形象大使,同年3月,李成升級為講師,開始成為帶新人的團隊管理者。
作為武漢蘿卜快跑的第一批教官,截至目前,武漢約九成的無人車安全員,從面試、啟航、結業,都靠李成們來完成,人數粗略統計不下500人。
同樣做路測安全員的王娟,在工作一年多後,也成帶新人的團隊管理者,在43歲年紀,開啟女性的職業發展新篇章。
工作兩年的盧葦冰,則成功當上蘿卜快跑的地勤組長。最早加入其中的張傢強,也開始給一些外地區域運維提供技術支持,包括常規的問題咨詢和遠程診斷等。
走上團隊管理崗位的背後,離不開他們對這份新工作的熱愛。這方面,有著買房定居目標的張傢強,無疑更顯用心。
2019年加入蘿卜快跑做軟件測試工程師時,張傢強遭遇入職新工作以來的第一個大挑戰——當時,軟件測試用的是Linux操作系統,工作場景中需要用蘋果電腦終端或者Linux電腦終端,但之前從事集成設計的張傢強,之前工作中一直用的是Windows電腦。從那時起,張傢強開始自學Linux操作系統。自學三年後,張傢強甚至還自己寫一個名叫“運維工具箱”的運維軟件小程序,被公司推廣到全國使用。
在此之前,運維工具都需要在車端進行安裝,每遇到一臺車就得重新安裝一次。有“運維工具箱”後,隻需要在自己電腦上安裝好該程序,工具就能夠進行系統部署,“之前,一小時能裝兩到三臺車,用這個工具之後,借助批量部署,一小時能裝10多臺。”
在這場相對長期的自動駕駛技術迭代發展過程中,一些目前我們尚未意識到的新職業,也正處於被創造出來的前夜。
互聯網經濟時代到來後,麥肯錫全球研究所曾在2011年左右發佈過一項研究報告,報告指出新的互聯網技術很可能會使一些現有的經濟活動自動化,但由此產生的就業損失會被使用互聯網帶來的更多財富和消費抵消。通過對超過4800個中小型企業的調查,麥肯錫全球研究所發現,應用互聯網技術後,每消失1個就業崗位,就有2.6個新的就業崗位產生。
如今,新的生成式AI時代已經開始顯現出取代互聯網時代的跡象,自動駕駛所帶來的變化背後,也勢必潛藏著更大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