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底，艾媒咨詢CEO張毅發現，身邊投資者朋友開始在抖音直播賣課。當時，張毅還打趣：“投資者現在沒啥事做”。今年年初，張毅略有些驚訝地發現，沒想到，投資者上抖音直播賣課成主流，“沒啥事做”竟然成這一兩年投資者的真實處境。
從互聯網寒冬到在線教育的全線撤退，加之疫情的卷土重來，曾風光無限的新消費賽道也無奈地顯示出頹勢……前幾年一片火熱的投資賽道近幾年來紛紛落寞。當大量資本撤離，風投機構面臨裁員，在投資界的寒冬裡，投資者不得不嘗試尋找新的出路。
一節課賣出500萬
率先選擇到抖音開辟“新戰場”的投資者，大多都來自互聯網、教培、新消費這幾個曾經的熱門賽道。
王岑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個。頂著前紅杉資本合夥人的光環，他因連續投出連鎖品牌企業周黑鴨、福奈特、伊美爾等項目，而被業界稱為“王連鎖”“消費王”。離開紅杉資本後，王岑創立B資本，後又因其投資的五爺拌面獲得“餐飲界最大一筆”A輪融資3億元而聲名在外。
2021年4月5日，王岑在抖音賬號“王岑消費王-商務咨詢”中更新第一支視頻。從內容來看，其抖音賬號中的視頻幾乎都來自他線下分享會的片段。這些短視頻內容將投資人這一大眾眼中神秘而自帶金錢光環的職業曝光在粉絲眼前，吸引不少流量。
在其抖音矩陣裡，以“王岑”命名的大小賬號約有20多個，其中兩個藍V號“王岑消費王-商務咨詢”和“王岑消費老炮兒-商務咨詢”加起來的粉絲數達到300萬，其他小號的粉絲也普遍在50萬左右。這些賬號全都統一以王岑照片做頭像，名字加上“投資王”“消費王”“消費老炮”等作後綴，給足排面。
除定期更新短視頻，王岑還在抖音上賣課。在其櫥窗中，共有9件商品，包括定價199元的視頻課，定價9800元的王岑閉門私董會和定價近2000元的老板專屬課等。依靠著“消費王”的明星光環，其櫥窗裡售價199元的《新消費品牌增長方法與案例》視頻課已售出2.5萬份，獲利近500萬。
傳統賽道的崩塌，讓投資人們不得不到抖音來尋找流量。“清華陳晶聊商業”的主講人陳晶則是現任藍象資本副總裁，此前主攻教培行業，她在抖音有36.4萬粉絲；擁有54.9萬粉絲的天使投資人Mark則來自互聯網科技賽道。
在9月14日的抖音直播中，原A股上市公司老總李純向創業者直言：“現在想找（創業）老板很難。”
賣的是一個“圈”
每天晚上8點，是投資人陳晶和網友互動直播的時間。和人們對投資人高高在上的印象不同，直播間裡的陳晶顯得很親民，她自稱“表妹”，言談親切，給的建議也很實在。
直播間咨詢的門檻並不高，隻需點亮直播間左上角的黃心，就能排隊連麥，讓陳晶解答自己投資、創業中的各種疑難雜癥。和動輒帶著上千萬、上億項目的商業咨詢相比，直播間裡粉絲的咨詢顯得更接地氣。投資成本10萬、20萬的都有。對於這樣的投資，陳晶給出的答復是建議不要投資。
直播期間，陳晶還會不時給粉絲推薦自己準備的“大禮包”，其中包括投資協議、投資意向書、合夥人協議、真格基金一頁紙TS等協議模版。進入粉絲群後，群主會引導粉絲添加陳晶的微信號。記者試著添加粉絲群中貼出的微信號。微信號顯示隻接受咨詢，不幫忙引薦投資人。由於被添加次數過多，微信公眾號顯示繁忙，加數次，記者都未能申請成功。
在直播中，陳晶透露，依靠直播，她每天可以漲粉5000個左右。直播連麥的人群中，除散客，往往還有一些老客。這些人一般都曾找陳晶做過咨詢，且是“晶總創富圈”的會員。
一個半小時後，直播進入高潮。陳晶開始在其直播間售賣一款售價2000多元，名為“晶總創富圈”的課程。
同樣的操作在其他投資者的直播中大同小異。直播連麥咨詢隻是引子，賣課才是目的。直播上的提點大多點到為止。想要知道更多，還得付費買課程。無論是王岑的“王岑閉門私董會”，還是陳晶的“晶總創富圈”，又或者Mark的“私董會”，直播上賣的課程名字各式各樣，簡單來說，賣的都是一個圈——人脈圈。
在這些價格上千的課程裡，除有各種投資者專業課程輔導，不少還包括投資者、創業者人脈，有些甚至提供融資和推廣機會。
陳晶在直播中透露，“晶總創富圈”在全國已經有600多位會員，會員創業項目涵蓋包子鋪、人工智能、3D打印、餐飲等各方各面。她對粉絲說：“對一些創業者來說，經常會囿於自己的小圈子，通過不同行業創業者的交流，可以讓三線城市的創業者看到一二線城市好的項目，好的創業思路。”
在當天的直播中，限量5份的“晶總創富圈”共售出3份。陳晶抖音櫥窗中的信息顯示，截至目前，“晶總創富圈”共出售660多份，總價約130多萬元。在王岑的櫥窗中，售價近萬元的“王岑閉門私董會”也已售出22份。
找投資人、找項目才是終點
盡管從面上來看，投資者直播的最終目的是賣課，但在張毅看來，直播、賣課並非這些投資者的終點，和一般所說的知識變現不同，這些投資者的最終落腳點仍在投資。
在知乎“王岑199元課程值不值得買”的討論下，一位自稱從事二級投資工作的網友道出VC直播賣課的深層邏輯。
在其看來，投資人賣課賺錢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目的是篩人。這種篩選往往會經歷兩到三輪。199元的抖音課程隻是第一輪篩選。一般而言，消費者購買課程後，後續還會接到邀約，參加線下交流培訓。
在相關課程的評價頁面，記者發現，有網友表示，購買199元的課程後，就接到官方客服的電話，邀請加入微信群，客服還強調，投資者也在群裡。
線下課是第二波篩選。相比199元的線上課程，線下課程售價更貴，起步價就達到2萬元。之後，還有第三波篩選。通過層層篩選，一批有錢、有閑、有幹勁的，並認可投資人個人理念的粉絲將被篩選出來。而這才是這些VC投資人真正的目標群體。找出目標群體後，便是資源整合，VC投資人將為投資者和創業者牽線搭橋，但是否能成功則另說。“投資人本身有傳遞自己投資理念的需求，”在張毅看來，傳播擴大自己的投資理念，尋找到認同自己的投資者或創業者，本身就是投資工作中極為重要的一環。盡管如今處於投資寒冬，但投資者手頭仍有資金，有投資需求。如果能通過抖音直播的方式，擴大自己的知名度，對於投資人和創業者而言，是雙贏。“而且，如果投資人在課程中有分享投資項目的成長歷程或技巧的話，”張毅說，“我認為對普通人也是有意義的”。“創業者中能夠成功的隻是極小一部分，”張毅說，“所以沒有目標盲目創業是極危險的”。張毅提醒一些有心創業的普通人，購買相關課程獲取知識可以，但千萬要警惕一些打著賣課幌子推出的理財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