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雙十一,又是一年吐槽盛會,規則復雜、優惠不夠網友都已經說麻。正當此時,一批女孩發現真正的省錢秘笈。這秘笈不受時間限制,不受平臺限制,唯一的限制是女孩們自己(的性別)——隻要不執著於女性專用,每天都是雙十一。
不管是瑜伽墊、襪子、健身包還是毛巾、收納包……隻要在搜索的時候加上“男”這個關鍵詞,就瞬間徜徉在物美價廉的海洋中。
特定群體則更佳。加上“老頭”關鍵詞,搜出來的商品往往不僅物美價廉,還舒適。
50元左右的“老頭衫”,已經成“女高”穿搭必備。保不齊,迎面走來的JK服女孩身上的灰色針織外套,你爺爺也有一件。
明明隻有“兩杯奶茶錢”,卻走線細致,柔軟垂滑。女孩揉著老頭衫,驚喜過後是憤怒:我以前幾百塊買回來還到處是線頭的快消女裝,到底算怎麼回事?
不被理解、總是被造梗的“釣魚佬”,如今也成女孩們的跟買對象。畢竟,吃得苦中苦的“釣魚佬”,其裝備總是給人價格和實用性的雙重驚喜。
首飾收納盒,不管是亞克力的、塑料的,還是佈制的,動輒就是好幾十元甚至上百元。
漁具收納盒,僅需10元,空間大小自由調節,雙鎖扣設計防止意外打開,還防水防潮,用過的姐妹都說好,沒首飾的姐妹都心動。
除此之外,釣魚佬的寶藏還包括但不限於:捂得嚴嚴實實而且大風吹不走的防曬帽、防潮輕便且舒適的折疊躺椅。還真就是嘲笑釣魚佬,羨慕釣魚佬,向釣魚佬學習。
產品的功能相似甚至相同,針對女性消費者的價格卻更高,女性消費者的這種額外支出就被稱作“粉紅稅”。這並非一個嚴謹的經濟學或社會學名詞,卻在近年來從西方到中國,成為女性消費者心頭的一根刺。
如果說五年前,大促節點逆風而行的是“反消費主義者”,那今年逆風而行的,便是“反粉紅稅”的女孩們。
但凡看過高速攝像機拍攝的打噴嚏畫面,就再也無法直視那些打噴嚏不捂嘴的人,你仿佛能看到唾液四散天涯,而你無處可逃。
被“粉紅稅”的概念開過天眼,就是這種體驗。
不知道這個概念的時候,購物開開心心。知道之後,“我的眼睛便是尺”,世上的商品隻有兩種:收“粉紅稅”的,和沒收的。不幸的是,“粉紅稅”好像隨處可見。
去年,有網友發現知名品牌的鍵盤粉色比白色貴100元。也許是看到網友的“反饋”,如今再查同款鍵盤,不同顏色之間已經沒有價格差異。
但我們很輕易地就搜到另一個知名品牌的某款鍵盤,黑色、藍色、粉色三種配色價格遞進,粉色是最貴的,比藍色貴50元,比黑色貴60元。
詢問客服時,得到的回復是“不同的顏色就是價格不一樣的哈”,顯得詢問的人是個小醜。
“粉色”的商品更貴,其實還並不是“粉紅稅”的最好體現,畢竟不同顏色有不同的定價,在商業上無可厚非,顏色和性別之間的捆綁也並非牢不可催。認為“粉紅稅”是個偽命題的人們會說:是你自己樂意買,為自己喜歡的款式和顏色付費,天經地義啊。
但一模一樣的東西定價有區別,就很難“挽尊”。
某服裝品牌的4條裝內褲,同鏈接內女款比男款貴近50元;某國產運動品牌的迪士尼聯名拖鞋,女款比男款貴近80元(同樣的,如今再去搜這雙鞋,男女款的價格已經一樣)。
如果說“粉色”的東西更貴,還給女性消費者留有主動選擇的餘地,那這種完全相同的產品卻針對性別定價有別,就是一種“被動交粉紅稅”。
還有另一種“粉紅稅”,則介於主被動之間。一些女孩以為自己隻能使用某個“女性專用”產品,驀然回首,卻發現男性也有類似的商品,完全可以滿足自己的需要。
一個很典型的商品是剃毛刀,一些女性出於剃腿毛、腋毛等的需求,會購買“女性專用剃毛刀”。這種剃毛刀普遍會在刀頭配備皂頭,配色比較多樣(當然會有粉色),在淘寶搜索出來的頭個商品售價59元,一刀柄倆刀頭。
“反粉紅稅”的女孩則將手伸向男人的剃須刀,發現最大的問題是沒有皂頭,但這其實根本不能稱之為問題,畢竟剃毛多發生在沐浴時,沐浴時手邊根本不缺可以打出泡沫的產品。
至於價格,比較經典的吉列剃須刀,1個刀柄配4個刀頭,價格不過69元。吉列自己也推出女士刮毛刀,1個刀柄3個刀頭的,價格113元,幾乎是男款的一倍。
當然,你可以說女士的刮毛刀貴有貴的道理,比如“敏感肌適用”、“高端親膚”,商傢的宣傳頁面也的確突出顯示這一點。對於選擇男士剃須刀的女孩來說,“可以,但沒必要”。
在一個貼子裡,網友忐忑地買來男士剃須刀嘗試,卻發現沒有任何不適,評論區幾乎不敢相信:“真的不會過敏嗎?不會痛嗎?”背後隱含的是更難以消化的問號:“女士專用”,其實並無必要?花哨都是多餘?
甚至是在藥品中,也能找到“粉紅稅”的蹤跡。在同一傢店裡,普通的佈洛芬緩釋膠囊售價24粒21元,而同品牌推出的女士友好(強調緩解經痛,包裝盒上也是女性形象)的佈洛芬咀嚼片,僅10片就賣27元。如果忽略每粒劑量粗略估算,目標群體為女性的這款佈洛芬價格是普通款的3倍。
“女士專用”的“特殊優待”,這屆女性消費者不想要。在購物的時候,她們開始扮演各種角色。
可以是美術生,買來的筆架用來裝化妝刷;可以是老頭子,用老頭衫完成自己的JK穿搭,用老頭太極服來趕一趕“新中式”的潮流;可以使釣魚佬,便宜耐用的防曬帽一戴,誰也不愛;可以是男的,直接買男裝,可以是小孩,直接買童裝……
可以是任何角色,隻要不是女性就好。
更小的量,更貴的價格,看著4塊錢1粒的佈洛芬文案裡的“呵護痛經女性”“酸酸甜甜”,女孩們也許會琢磨一件事:作為“女性”的我本沒有那麼特別,“女性專用”產品多,也就特別。
究竟是價格歧視讓女性多花錢,還是女性樂意多花錢造成價格歧視?
現在國內社交媒體上,針對粉紅稅有幾個常見的數據,如女性產品比男性產品平均貴7%,以及女性一生要多花68萬元在“粉紅稅”上。
這兩個數據確有其出處。其中7%的數據,就來自於紐約消費者事務局(NYC Department of Consumer Affairs,DCA)在2015年的一份報告。雖然在美國“粉紅稅”早在20世紀90年代就已經流行起來,但這份報告還是掀起“粉紅稅(Pink Tax)”在美國的討論。
這篇報告指出,專門針對女性的產品比男性產品更貴,而且沒有合理的理由。這種差異適用於服裝、玩具、保健產品等,而且貫穿女性一生。
在玩具領域,女孩的玩具平均比男孩的貴7%,這還不是芭比娃娃和變形金剛的比較,而是同款滑板車粉紅色更貴。此外,兒童服裝方面,女孩的衣服要比男孩貴4%。成人女裝要比男裝貴8%,差距最大的是個人護理/衛生用品,女性用品的價格比男性高出13%。
而“女性一生要多花68萬元”的數字,則出自Bankrate的估算。另外根據加利福尼亞參議院司法委員會和參議院婦女、工作和傢庭特別委員會在2020年的估算,一名女性一生要交大概18萬美元的粉紅稅,高於Bankrate的估算。而這些估算參考的正是DCA的報告。
但是針對DCA的報告,也有批評的聲音。2021年的一份調查提出反對意見,認為DCA在2015年的研究有方法論上的缺陷,比如產品並非隨機挑選,而且隻占6%的類別。《福佈斯》雜志的一篇評論性報道則指出,女性購買更昂貴的粉紅色剃須刀,是因為她們看到額外的美學價值。批評者認為,雖然產品看似功能相似或相同,但提供的情感體驗和價值是不同的。
如今看來,在中國“反粉紅稅”的女孩們,反的正是這份“情感體驗和價值”,而繼續購買“女性專用”產品的女孩,也未必不知道這是一個非必要的選擇。當“粉紅稅”的概念被提及、被傳播,就已經是一種變化,它讓被動支付“粉紅稅”的消費者們,有再做一次主動選擇的機會。
話說回來,那種一模一樣卻為不同性別定不同價格的產品,在“粉紅稅”光譜的最極一端,值得全人類群起而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