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商經濟的蓬勃發展，不僅改變人們的生活方式，更催生出一些如“廠小二”這樣的新職業。透過這些兼具工作、再學習、甚至頗具創業味道的新職業中，人們看到的不僅是社會就業的新前景，更重要的是，它也促成年輕人與新工廠之間的“雙向奔赴”。
又到一年一度的畢業季，年輕人的就業之路越來越“內卷”。
作為一名2022年的應屆畢業生，小米（化名）對《豹變》表示，她發現不少企業在招聘周期上變長。她舉例說，自己投的一傢互聯網金融企業，在追問HR面試結果時，“對方要麼說候選人比較多，要麼就是說需要各部門領導的審核”。
但被問到是否會考慮到工廠工作時，小米猶豫一下：“可能要先看看具體是什麼崗位，以及薪資的情況是不是符合我的要求。”
大學畢業生在找工作的時候，工廠也在找自己需要的人。成都郫縣豆瓣廠20萬年薪招不到“廠小二”的消息，過去兩三周在社交平臺被討論。
《豹變》從一些年輕人那裡解到，盡管在老幾輩眼中，進工廠曾是一份令人羨慕的“鐵飯碗”，特別是在大學生還是“稀罕物”的時代，高等學歷之人甚至可以直接進廠當上中層幹部；但今天的大學生在就業選擇上，更看重的自我價值的實現與提升，這些可能是工廠無法給予的。
一邊是大學生的求職內卷，一邊則是工廠的招聘困難，如何讓年輕人重新回到工廠、愛上工廠，成為擺在所有實體企業面前的共同命題。
年輕人能重回工廠嗎？
年輕人走出工廠，其實也與時代發展有關。
電商經濟、直播經濟的普及所催生出來的一些新經濟模式，不斷拓寬著年輕人的就業邊界，他們在就業選擇上，愈發傾向於那些工作時間更自由、工作氛圍更輕松，以及自主管理意識更強的崗位。
這一點，成都郫都區川陴豆瓣廠的廠三代、90後海歸大晨最有發言權。“在近幾個月的招聘中，我最大的感受就是，這屆年輕人自主意識非常強。他們並不那麼在意工資，反而對工作環境，以及工作本身是否有意義這件事情更加上心。”
這並不難理解。對於社會中大多數90後、00後來說，他們受教育程度比前幾代人更高，生活條件也更加優越，這使得對自己的人生、職業規劃有著更高期望。“我想做一份有創造力的工作”是大晨過去幾個月面試過程中最常聽到的一句話。
BOSS直聘研究院發佈的《00後群體就業選擇偏好調研報告》也顯示，00後對於工作帶來的個人成長，以及職業與興趣的匹配十分關註。
因此，在大晨眼中，大學生是否願意重新走進工廠，最關鍵的一點，還是工廠本身是否形成新的吸引力，比如開設出來他們口中的“有創造力的工作”。“這也是我們在今年6月正式啟動‘廠小二’這個新崗位的初衷。”大晨如是說。
根據大晨的介紹，川陴豆瓣廠想要招聘的“廠小二”，主要職能是 基於“線上+線下”消費者洞察，幫助工廠解決品類規劃、營銷策劃、供應鏈管理等方面的升級。 雖然看起來隻是增設一個與電商渠道相關的崗位，但這對於一個創立已有31年的傳統工廠來說並非易事。
過去31年來，川陴豆瓣廠的生意主要集中在線下，這讓工廠逐步積累起完善的線下經銷體系，也基本打通全國范圍的商超和餐飲渠道。但隨著疫情的持續影響，陸續有商超停業無法出貨，區域物流停擺也是常態，線下銷路受阻直接導致產品銷量不斷下降。
無奈之下，大晨想到通過線上“破局”。盡管有著淘寶店運營經驗的大晨對電商並不陌生，但面對完全不同的品類，她還是沒有十足的底氣快速打通川陴豆瓣廠的線上渠道，直到她在郫都區政府舉辦的一次電商交流會上結識淘特的“廠小二”九孔。
淘特工廠直營店於2020年4月正式上線，通過M2C模式（生產廠傢對消費者）幫中小企業解決遠離市場、缺乏渠道、線上運營門檻高等痛點，用最小成本實現工廠數字化。“廠小二”是淘特M2C模式重要一環，日常他們活躍在產業帶，幫助工廠解決各位難題。而這些，正是川郫豆瓣廠這樣的傳統工廠想要的。
在淘特“廠小二”九孔的建議下，川陴豆瓣廠在選品上進行一系列調整。大晨告訴《豹變》：“以前豆瓣廠的產品很多都是一公斤以上的大包裝，這種規格更適合餐飲企業和經銷商，而線上的消費者更偏愛200g這樣的小包裝產品。”
讓她頗感意外的是，這些看似不大的改變卻出現好多“爆款”，工廠在淘特上每月的訂單量也達到兩位數增長。
川陴豆瓣廠順利實現電商0到1的突破，大晨深刻意識到，那就是“懂消費者、懂運營、懂直播、懂供應鏈等復合型人才對一傢企業是多麼重要”。
而她願意開出年薪20萬這樣的高薪招聘3-5個“廠小二”，是因為她並未將“廠小二”當成一個普通崗位對待，而是向著公司未來“合夥人”的方向去培養。她始終認為，當進工廠變成“有前途”的代名詞，大學生們自然會隨之做出改變。
工廠裡也有“管培生”
為能夠吸引年輕人，讓他們看到傳統工廠也有“時髦”的一面，川陴豆瓣廠在招聘“廠小二”的時候，采用大學生喜歡的四川Rap錄制成視頻。
大晨說：“出鏡馬廠長為錄制這個十幾秒的視頻，苦練一個多月，連最愛的麻將都不打。看到很多網友在評論區回應他，他心裡特別高興。”
工廠對人才需求的主動求變，確實吸引不少大學生投遞簡歷，但大晨也坦言，“廠小二”的崗位放出來已有1個月的時間，但至今還沒有找到真正合適的人才。
她認為，由於“廠小二”是工廠轉型過程中所孕育出來的一個綜合性的新工種，負責選品、品類規劃、新品開發、供應鏈、營銷等生產銷售鏈條中的多個環節，因此，符合預期的人才相對較少。
此外，有些投簡歷的大學生，在面試過程中得知每周要有2個工作日要在工廠裡，但他們中有不少人對現代工廠的認知，仍停留在老一輩工人簡陋、高溫的工作環境裡，所以他們堅持不接受這樣的安排。
回顧這些求職者的反饋，大晨表示理解，“從面試的整體感受來講，這屆年輕人並不是不肯吃苦，他們不想當一顆隨時被替代的‘螺絲釘’，更想做一份有創造力的工作。但說到底，所有的工作其實都是要吃苦的，年輕人可能需要一個觀念轉換的過程。”
目前，川陴豆瓣廠“廠小二”的招聘仍在進行當中。隻不過對於大晨來說，相較於如何想辦法快速將這個崗位的空缺填補上，她更看重的還是候選人的能力、耐力，以及與公司共同成長的定力。
對於傳統工廠來說，過去數十年來，工廠對銷售渠道、對需求市場的把控大多是遵循老一輩的經驗主義，雖然工廠的規模、效益也在穩步提高，但遇到疫情這樣的突發事件時，就會遭遇斷崖式下落。“到我這一代，已經是電商經濟大行其道之時，必須要做出創新。”
在大晨及長輩們的眼中，傳統工廠“觸網”就是一個創新的開端。
川陴豆瓣廠選擇與淘特合作，最重要的一點便是看重淘特對生產型企業的服務經驗。“傳統工廠的銷售體系一般是根據經銷商的需求對產品進行研發調整，而淘特則更多立足於對C端消費者習慣、偏好等維度的洞察之上，運營邏輯比廠商自身更加明確和清晰。”
招募工廠自己的“廠小二”是另一個嘗試。特別是，在工廠招到自己的“廠小二”之後，淘特方面還會下派專人，參與到工廠對新人的知識、技能、應變等各種培訓當中，與其共同將應屆畢業生培養成電商人才。
對於“廠小二”必須是應屆畢業生這一硬性要求，大晨給出自己的想法，“‘廠小二’可以說是實體企業與電商平臺共創的一個新職業，因此，我們需要候選人本身具有一定的專業基礎，入職後還會下派到各個部門進行歷練，然後根據其特長有側重的分配工作。”
她還表示：“‘廠小二’這個崗位是按照公司未來的管理人才進行挑選的，這一點有些像大企業的管培生。但與管培生不同的是，我們會先確定下來候選人本身擅長什麼，然後再做定向培養。”這也是大晨對“廠小二”的終極期待。
如何“雙向奔赴”？
除川陴豆瓣廠部門管理者的身份，大晨也把自己看做成一名電商新人，她正在籌劃建立一傢新的電商公司，短期內主要服務於自傢工廠線上運營、直播營銷等工作，但她對這傢電商公司“小目標”絕不僅限於此，“如果走得順利，未來還會考慮擴寬更大的客戶需求。”
對於新電商公司的辦公地點，大晨選在工廠和市區之間，盡可能脫離傳統工廠的管理束縛，為自己和新員工們提供一個自由施展的工作氛圍“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太願意給別人打工，合夥人制度可以激勵年輕人才自己闖出一番天地。”
不難看出，數字經濟的高速發展推動產業結構的升級，同時也帶來人才就業市場的改變，像“廠小二”這樣的新職業的出現，歸根結底其實並不算是高學歷人才的下沉，嚴格意義上講，這是在電商經濟蓬勃生長的背景下，工廠對復合型人才需求的激增。
根據中國信通院《2021年中國數字經濟就業發展研究報告》，從數字經濟的招聘崗位來看，產業數字化領域面向消費端的第三產業就業崗位占比高達60.2%，人才需求遠超第一、第二產業，對包括新媒體、自媒體、直播、視頻等領域的人才展現出較強的就業吸納能力。
站在當下，盡管像“廠小二”這樣的新職業尚未有更多社會實踐方面的參考，但對大學生群體重新認識現代工廠的價值，實體工廠與時俱進不斷創新試錯，以及學校結合產學研重新調整人才培養方式等方面來說，是一項真正推行“學以致用”的新思路。
隨著時代的變化，開啟新敘事的工廠正試圖讀懂年輕人，而對年輕人來說，工廠的變化或許能讓他們看到更加清晰的未來。也隻有這樣，兩者之間才能形成真正的“雙向奔赴”。
作者 | 王麼麼
編輯 | 劉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