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天,貨物集裝箱開始出現在與最近建成的非洲最大的埃塞俄比亞復興大壩相連的變電站附近。裡面裝著一堆堆功能強大、耗能巨大的計算機。這是一個明顯的跡象,表明中國的比特幣礦工自從兩年前被中國政府驅逐後,為尋找廉價的電力和良性的監管,輾轉於各個國傢之間,現在已經來到非洲之角。
在政治和經濟逆風的影響下,他們受到世界上一些電力成本最低的國傢以及日益友好的政府的誘惑。埃塞俄比亞從 2022 年開始允許比特幣挖礦,盡管它仍然禁止加密貨幣交易,但在過去十年中,埃塞俄比亞加強與中國的聯系,幾傢中國公司幫助建造這座價值 48 億美元的大壩,礦工們計劃從這座大壩獲取電力。
由於氣候變化和電力匱乏,其他地方對這一年收入 160 億美元(按比特幣當前價格計算)的行業產生阻力,而埃塞俄比亞成為所有開采原始加密貨幣的公司的難得機遇。但它對中國公司又有著特殊的吸引力,中國公司曾一度主導比特幣采礦業,但在目前的中心得克薩斯州卻難以與當地對手競爭。
對公司和埃塞俄比亞來說,這也是一場冒險的賭博。哈薩克斯坦和伊朗等一系列發展中國傢最初都接受比特幣挖礦,但當比特幣的能源使用威脅到國內不滿情緒時,這些國傢又開始反對比特幣挖礦。中國作為比特幣挖礦中心的統治在 2021 年戛然而止,政府禁止比特幣挖礦,數十傢公司被迫離開。
Hashlabs 礦業公司首席執行官 Jaran Mellerud 說:"首先,國傢可能會耗盡可用電力,使礦工沒有擴張空間。其次,礦工可能突然被政府視為不受歡迎,被迫打包離開。"
據不願透露姓名的行業高管稱,埃塞俄比亞官員對比特幣挖礦帶來的爭議保持警惕,以免影響政府關系。即使在新的發電能力投入使用後,埃塞俄比亞仍有近一半的人口生活在無電狀態下,這使得挖礦成為一個微妙的話題。與此同時,這也是一個潛在的有利可圖的外匯收入來源。
據挖礦服務提供商盧克索科技公司(Luxor Technology)估計,埃塞俄比亞已經躍升為全球比特幣挖礦機的最大接收國之一。首席運營官伊桑-維拉(Ethan Vera)說,這甚至與盧克索在9月份向該國運送設備的首批重大交易有關。
國傢電力壟斷部門表示,它已與 21 傢比特幣礦商達成供電協議。除兩傢之外,其他都是中國公司。
"埃塞俄比亞將成為最受中國礦工歡迎的目的地之一,"中國數字礦業協會(China Digital Mining Association)創始人許諾(Nuo Xu)說,他正在安排一批中國礦業高管前往埃塞俄比亞考察潛在礦區。
比特幣礦工願意將價值數千萬美元的設備運往一個兩年前剛剛擺脫北部內戰的國傢,這證明他們所處的政治和經濟環境充滿危機。
這些公司在維護比特幣網絡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它們使用功能強大的計算機(行業術語稱為"鉆機")來解決數學難題,並驗證區塊鏈上的加密交易。作為回報,他們可以獲得從網絡中釋放的比特幣獎勵。
這是一個波動性很大的行業,收入與代幣的漲跌息息相關。2022 年 12 月,由於加密貨幣市場崩潰,礦工 Core Scientific 公司陷入破產境地;13 個月後,在比特幣價格飆升近 150% 後,該公司獲得法院批準,退出破產保護程序。
挖礦設備需要消耗大量電力,因此獲得廉價電力是至關重要的競爭優勢。據劍橋大學另類金融中心(Centre for Alternative Finance)估計,2023年比特幣挖礦將消耗121太瓦時的電力,與阿根廷的用電量相近。梅勒魯德稱,電力占礦工運營成本的比例高達 80%。
這就解釋為什麼在過去幾年裡,低成本電力在很大程度上決定礦工們把大部分設備放在哪裡:首先是中國,然後是伊朗、哈薩克斯坦、俄羅斯和瑞典北部,最近是得克薩斯州。這些地方的共同點是能源相對便宜。
對豐富電力的依賴也是一大弱點,因為這會使礦工與工廠和傢庭爭奪電力,使他們面臨政治反彈。
Hashlabs 公司的聯合創始人 Alen Makhmetov 說:"當哈薩克斯坦對礦工實施新的限制和征稅措施時,這個行業基本上被扼殺。在該禁令實施兩年後,他在那裡的 10 兆瓦設施仍處於閑置狀態。"
在全球氣溫不斷升高造成嚴重破壞的時代,比特幣挖礦被越來越多的人視為全球變暖的推手,它沒有任何生產用途--盡管礦工們聲稱他們正在越來越多地利用清潔能源。據聯合國大學 10 月份發表的一項研究估計,2020 年和 2021 年比特幣挖礦所用電力的三分之二是由化石燃料產生的。
埃塞俄比亞信息網絡安全管理局副局長Yodahe A. Zemichael在回答彭博新聞社的提問時說,埃塞俄比亞政府允許比特幣挖礦主要是因為這些公司用外匯支付其消耗的電力。在書面答復中,他使用"高性能計算"和"數據挖掘"等術語,而不是比特幣挖礦。
當地礦商 QRB Labs 的首席執行官內莫-塞姆雷特(Nemo Semret)說:"埃塞俄比亞的監管非常嚴格,引入這樣一個新行業是一個巨大的挑戰,我們過去兩年一直在努力從政府那裡獲得所有必要的許可"。他曾幫助遊說官員允許比特幣采礦
約達赫表示,政府已經通過一項指令,對包括挖礦在內的"加密產品"進行監管。他補充說,許可證的發放"是在沙盒中進行的,目前還處於早期階段",但他拒絕透露迄今為止已經發放多少許可證。
塞姆雷特說,礦工對當局將如何對他們進行長期監督仍存在不確定性,約達赫拒絕透露是否已向行業參與者傳達這一指令。
然而,對於比特幣礦工--尤其是中國礦工--來說,埃塞俄比亞代表著經濟和政治優勢的獨特結合。一些高管甚至認為,埃塞俄比亞有可能成為德克薩斯州的競爭對手。
比特大陸(Bitmain)是一傢總部位於北京的公司,是比特幣鉆機的主要供應商。據該公司的一位高級管理人員稱,幾年後,這個非洲國傢為比特幣創造提供電力的能力可能會與德克薩斯州不相上下。GERD 項目的啟動使埃塞俄比亞的發電裝機容量增至 5.3 千兆瓦,其中 92% 來自可再生能源水電。
埃塞俄比亞電力公司表示,一旦 GERD 全部完工,埃塞俄比亞的發電能力將翻一番。市場營銷和業務發展總監 Hiwot Eshetu 在接受采訪時說,該公司向比特幣礦工收取的變電站電費是固定的,每千瓦時 3.14 美分。
盧克索公司的維拉說,雖然這與得克薩斯州的平均水平相近,但孤星州的費率會大幅波動,因此利潤的可預測性較低。希沃特表示,在埃塞俄比亞,一旦礦工直接連接到發電廠,價格就會下降。他補充說,埃塞俄比亞電力公司已經暫停簽署新合同,"以確保過程得到良好的控制和管理"。
BWP 公司為中國和其他國傢的礦工提供機器托管服務,去年初開始向埃塞俄比亞運送設備。12 月,該公司在 X 上宣佈,它將在首都亞的斯亞貝巴為采礦設備開設一個 120 兆瓦的數據中心,即使以德克薩斯州的標準來看,這也是一個相當大的數據中心。
首席執行官 Vitaliy Borshenko 說,埃塞俄比亞的優勢不僅僅在於廉價的可再生能源。他引用鉆機制造商比特大陸(Bitmain)的建議說,"礦工的理想溫度是 5 至 25 攝氏度(41 華氏度至 77 華氏度),這正好在埃塞俄比亞的平均溫度范圍內。亞的斯亞貝巴海拔近2400米,遠高於大多數阿爾卑斯滑雪勝地。"
中國數字礦業協會的Xu說,正是由於這種誘惑,一些中國公司在開始運營之前並沒有等待官方的綠燈。他說,"礦工們把自己打扮成工廠或農業公司",以獲得電力,而不是尋求政府批準來創造比特幣,但他沒有點名。Yodahe 沒有回應就此類做法發表評論的請求。
地緣政治支撐著他們的信心。中國是埃塞俄比亞最大的外國直接投資來源國,也是其最大的雙邊債權國。埃塞俄比亞財政部 12 月表示,從 2006 年到 2018 年,中國政府和金融機構為這個非洲國傢的 70 個"大型項目"提供近 150 億美元的貸款。埃塞俄比亞同時又成為中國提升與17個國傢關系的國傢之一。據新華社報道,兩國將關系提升為"全天候戰略合作夥伴關系"。
這個非洲之角國傢迫切需要外匯流入。在 12 月拖欠私人債權人的利息付款後,該國正在就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救助進行談判。此前一個月,該國與雙邊債權人達成暫停付款的協議。
受到中國在非洲地位上升的鼓舞,中國的比特幣礦商也開始關註安哥拉和尼日利亞等國。他說:"中國礦工在非洲建設礦區沒有任何問題。這裡就像是中國的另一個省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