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開始對TikTok新一輪的打壓。這一次的級別,從行政指令上升至國會立法層面。2024年3月5日,美國眾議院議員提出一項跨黨派法案——《保護美國人免受外國對手控制應用程序法案》,該法案要求TikTok的中國母公司字節跳動在165天內將其出售,否則蘋果、AlphabetInc.等公司旗下的應用程序商店和互聯網服務提供商將不許上架這個平臺,該平臺將會被禁止進入美國市場。
3月7日,美國眾議院能源和商務委員會以50:0的投票結果,一致批準通過該法案。
3月9日,美國總統拜登周二在白宮出席記者會時回應稱:“如果眾議院法案通過,我會簽署。”
就程序來看,該法案還未獲得眾議院的全院審議,此後還需要送到參議院進行全院修改表決,如果兩院審議通過,總統簽署之後,該法案才有可能落地。
圖|源東北證卷
路易斯安那州共和黨眾議員、多數黨領袖史蒂夫·斯卡利斯周一表示,眾議院將嘗試按照為無爭議立法設立的特別程序加快該法案通過,該程序需要三分之二多數票才能通過。
3月13日,美國眾議院將就 TikTok 禁令法案進行投票。
多個消息來源稱,TikTok 首席執行官周受資將在本周三訪問美國國會山展開遊說。
欲加之罪
TikTok,被認為是抖音全球版。2016年,字節跳動(bytedance)開發一款名為“抖音”的應用。這款應用最初隻在中國推出,後來為在國際推廣而被命名為TikTok。TikTok進入美國市場的時間點在2017年8月,其母公司字節跳動以10億美金價格收購美國本土短視頻分享網站musical.ly。2018年,字節跳動整合musical.ly和TikTok的用戶賬戶,有如今的TikTok。
2019年是TikTok標志性的一年,其達成約7.38億次全球下載量,2020年5月,二者在全球下載量超過20億次。2021年,TikTok成為全球訪問量最大的互聯網網站,2022年10月,TikTok全球日活躍用戶數突破10億。截至2024年3月,TikTok全球下載量已超過20億次,其中在美國的安裝量達到1.65億次,占全球總量8.2%。
美國皮尤研究中心發佈的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約有33%的美國人表示使用過TikTok,這一數字較過去兩年至少增加12個百分點。
同時與之而來的,還有美國各種形式的審查和調查。
其間TikTok的CEO周受資兩次接受美國國會公開質詢,頗有“欲加之罪”的意味。盡管TikTok一再撇清與中國的關系,但中國基因依舊成TikTok被“定罪”的最重要原因。
據環球網援引外媒報道,當地時間2024年1月31日,美國國會參議院司法委員會在華盛頓舉行一場題為“大型科技公司與網絡兒童性剝削危機”的聽證會,TikTok、Meta、X、Snap 和 Discord 五大社交媒體巨頭的 CEO 出席作證並接受質詢。
據新加坡《聯合早報》報道,這場聽證會的“敵對基調”,與在場其他社交媒體巨頭CEO的國會聽證會明顯不同。會上的眾多議員卻將炮火集中對準TikTok的中國背景以及有亞洲面孔的TikTok CEO周受資。
在這場大約五個小時的聽證會上,50多名跨黨派美國立法者現場咄咄逼問TikTok CEO周受資,幾乎口徑一致,連番指責TikTok與中國政府保持聯系,質疑TikTok的問責制和透明度,要求周受資說明采取什麼措施來確保美國用戶的隱私權受到保護。
共和黨籍參議員湯姆·科頓(Tom Cotton)尤其咄咄逼人,他向TikTok CEO周受資一連拋出8個尖銳問題,反復詢問TikTok CEO周受資護照所在地、國籍。其中還包括,TikTok是否與中國政府分享美國用戶數據等。
周受資以三個孩子父親的立場做開場發言,介紹TikTok針對青少年的特有措施,並表示TikTok今年將在內容的安全審核業務上投入20億美元。
參議院司法委員會主席迪克·杜賓提問TikTok和中國、母公司字節跳動的關系,還有美國用戶的隱私安全。盡管周受資的回答頻頻遭到蠻橫而無理的打斷,但他指出,TikTok 將年輕用戶的安全放在首位,否認存在所謂“國傢安全風險”。
他重申,該公司2022年7月開始推進“得克薩斯計劃”,將美國用戶的數據存儲在總部位於得克薩斯州的軟件巨頭甲骨文運營的國內服務器上,並將通過一套復雜機制確保其得到有效監管。周受資在這次聽證會上說,公司已刪除實施 “得州計劃” 之前收集的美國用戶數據,以確保安全性。
此外,TikTok 非常重視其用戶的心理健康,會把詢問自殺或死亡的用戶轉介到該平臺的安全頁面。
根據美國眾議院能源和商業委員會在網站發佈的書面證詞,周受資還表示,TikTok的母公司字節跳動不受任何政府或國傢所擁有或控制。
“讓我明確聲明:字節跳動不是中國或任何其他國傢的代理人。”周受資強調。
實際上,這是TikTok CEO周受資第二次在美國國會接受長達五個小時的拷問。
去年3月23日,TikTok首席執行官周受資曾出席美國國會眾議院能源和商務委員會聽證會,並接受質詢。
當時,五十多位美國會議員輪番“拷問”周受資,以逼問口氣向周受資拋出超過200個問題,絕大部分問題蠻橫尖銳、極具誘導性甚至缺乏基本常識。他們反復質疑周受資的回答,甚至拒絕給他解釋的機會,勒令他作出“是”或“否”的回答。
圖|周受資在TikTok聽證會上被多次提問Yes or no
周受資表示,外界對TikTok存在太多誤解,他願代表公司向美國國會及所有美國用戶作出四項承諾:優先考慮安全,尤其是青少年用戶安全;設置防火墻以防境外訪問;確保言論自由,不受任何政府操縱;維持透明度,確保受到監管。
TikTok的絕地反擊
面對美的再度”圍剿”,逼近封殺邊緣,TikTok這次選擇絕地反擊。
3月7日,面對被封殺與被迫賣身二選一的兩難困境,TikTok絕地反擊,選取較為激進的應對措施,給其1.7億的美國用戶發送彈窗提示。TikTok在彈窗提示裡建議用戶給美國議員打電話、投反對票,要求國會撤銷相關立法提案,"讓國會知道 TikTok 對你意味著什麼,告訴他們投反對票"。
根據英國廣播公司的報道,TikTok這個舉措直接震驚國會山的不少議員,他們接到100到1000個電話,有的議員因為選區裡TikTok用戶太多,不得不直接拔電話線,以避免被憤怒民眾的電話所淹沒。
目前看來,TikTok發起的這場抵制運動暫未取得明顯成效。當地時間3月7日,美國眾議院能源和商務委員會以50比0的投票結果一致通過字節跳動旗下TikTok的剝離法案。該法案的支持者表示, 施壓運動凸顯該禁令的必要性。
據華爾街日報,兩周前,TikTok美國業務的高管帶著好消息飛往新加坡國際總部,他們告訴老板,TikTok在美國的運營沒有迫在眉睫的危險。但回到美國幾天後,他們就發現自己錯判形勢。
隨後幾天,TikTok被收購的消息瘋傳,但均被字節跳動辟謠。
針對3月10上午媒體報道的暴雪前CEO千億美元洽談收購TikTok,OpenAI首席執行官山姆·奧特曼或參與交易一事,字節跳動當日辟謠稱。“前述信息不實”。
更早前的3月9日,美國《國會山報》援引美國知名投資人凱文·奧利裡的話稱,如果針對TikTok的相關法案最終得以通過,他將收購TikTok。奧利裡稱,TikTok是當今社交媒體中最成功的廣告平臺之一,“我所有的公司都在使用它,我會買下它”。
除此之外,TikTok過去幾年也在積極自救脫困。
2020 年 3 月,TikTok 公佈透明化建設的兩項重要舉措,向外展示公司的安全可信賴:建立“透明度和問責中心”,允許外部外部訪客查看 TikTok 內容審核後臺系統,包括部分應用代碼和數據管理操作,同時,TikTok 還發佈透明度報告,以公開其運營和數據處理的相關信息。
此外,TikTok 還成立一個專門的美國數據安全公司(USDS),負責管理美國用戶的數據。同時,TikTok 實施名為“Clover”的數據隔離工程和“Texas”的數據安全工程,這兩項計劃的年度運營成本均達到大約 10 億美元。
2020 年 5 月,TikTok 聘請具有美國背景的高管,如前迪斯尼高管 Kevin Mayer(凱文·梅耶爾)擔任字節跳動首席運營官(COO)兼 TikTok 全球 CEO。
2020 年 8 月,TikTok 向美國加利福尼亞州中區聯邦地區法院遞交起訴書,正式控告美國政府 8 月 6 日發佈的與該公司及其母公司字節跳動有關的行政令違法。
2020 年 9 月,字節跳動與甲骨文(Oracle)達成協議,甲骨文將成為 TikTok 在美國的“可信技術提供商”,根據協議,甲骨文有權對 TikTok 美國的源代碼進行安全檢查。
為適應美國市場和法規要求,可以看到 TikTok 采取一系列數據本土化和透明度提升的行動,不斷努力消除質疑。
未卜的命運
針對TikTok在美國受到圍剿,中國外交部此前回應稱,美方迄今沒有拿出任何證據證明TikTok威脅到美國的國傢安全,卻一再對有關企業做有罪推定和無理打壓,這是泛化國傢安全概念、濫用國傢力量打壓別國企業的霸權霸道行徑。
TikTok公司發言人此前對該法案回應稱:“無論如何試圖掩飾,這項法案都是對TikTok的徹底禁令。這項立法將踐踏1.7億美國人的第一修正案權利,並剝奪500萬小企業賴以發展和創造就業的平臺。”
周受資表示,每個月有超過1.7億美國人使用TikTok,而這個數據,約占到美國總人口的一半。美國皮尤研究中心的一項調查報告顯示,2021年至2023年,TikTok在美國的用戶數量增幅超過其它各大社交平臺。
連拜登也逃不過真香定律,一面打壓,一面加入。2月11日,拜登競選團隊正式加入TikTok。其競選顧問表示,該賬戶由拜登-哈裡斯團隊(Team Biden-Harris)運營。
當日,拜登競選團隊在TikTok上發佈第一段視頻,以年輕人偏愛的短平快方式回答有關誰會贏得“超級碗”冠軍賽等一系列問題。
美國公民自由聯盟(American Civil Liberties Union)反對TikTok剝離法案,稱它“將侵犯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賦予的數以億計每天使用這款應用進行交流和表達自己的權利”。
目前 TikTok 未能在美國找到新的支持力量。2020 年反對封禁 TikTok 的美國民權組織,比如電子前線基金會(EFF)、美國公民自由聯盟(ACLU)仍在繼續以政府威脅言論自由的理由反對相關立法。
但這次事件中,另一位總統候選人、前總統特朗普突然改變立場,一反常態反對禁止TikTok。
他表示,“如果沒它,有很多用TikTok的年輕人會發瘋。”他發帖稱,“我反對打壓TikTok,相比TikTok,他們(Facebook)才是(美國)人民真正的敵人”。
TikTok也沒有坐以待斃。
3月12日,美國媒體Axios劇透TikTok本周的“國會山計劃”——TikTok員工和創作者本周將在國會山花費大量時間,試圖阻止這項快速推進的法案。
“我們面前的路很艱難,但我們希望國會議員,在投票表決一項將對1.7億美國人產生不利影響的法案之前解事實。”TikTok政府關系總監邁克爾·佈魯姆如是說。
TikTok發言人表示,TikTok政府事務工作人員將於本周訪問眾議院辦公室,創作者將在未來幾天內抵達,不過公司預計投票結果將不會被改變。
該發言人稱,TikTok創作者將訪問他們自己議員的辦公室,討論TikTok對他們意味著什麼,同時希望參議院議員在本周的會議上能夠持開放態度。
北京時間3月13日,據外媒援引知情人士報道,如果美國國會針對TikTok的最新立法成為法律,TikTok打算在考慮字節跳動進行任何形式的資產剝離之前,用盡所有法律手段應對挑戰。匿名的知情人士在私下討論問題時說,出售這款備受歡迎的視頻應用被認為是字節跳動的最後選項。
上述人士稱,TikTok目前還沒有最終計劃,將取決於相關立法的進展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