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詐老陳”最近又成各大網絡平臺熱搜榜上的常客。如果你對這個ID還有印象的話,應該記得這位在兩年前,以“河北省秦皇島市海港區公安分局反詐民警”的身份,在短視頻平臺上靠連麥主播宣傳反詐知識而爆火的警員陳國平。
當時的他,總是身穿一身警服坐在鏡頭前,與各式各樣的主播進行連麥直播,一邊排查對方直播內容是否合規,一邊向其推廣國傢反詐APP。警察與網紅出鏡連麥的反差感,加上直播中出現的“我是反詐主播,請問你是什麼主播?”“今天你下載國傢反詐中心APP嗎?”等頗具喜感的對話,讓警員老陳迅速成為短視頻流量的寵兒。
但沒多久後,因為在一次以個人名義參與的公益直播中獲得價值百萬的觀眾打賞,反詐老陳被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甚至連他供職的警局,也因此事收到大量網友的投訴和舉報。最終,老陳選擇辭去自己的警員工作,轉行做一名全職直播,繼續通過自己的方式介紹反詐知識,參與公益行動。
老陳曬出的捐款證明
但誰也沒想到的是,就像當初突然宣佈從警局離職一樣,在公眾腦海裡已經逐漸形象模糊的老陳,最近卻又突然在短視頻平臺上整個“大活”——他公然喊話全國各地警方,如果敢用他、想用他、能用他的,可以聯系他去做協勤或者返聘。
視頻發出後,立刻引發全網的關註,在登上各大熱搜榜單的同時,伴隨而來的自然也有海量網友對“反詐老陳”這次高調全國求職背後真實目的的猜測。
支持老陳的人,認為他一直以來都在積極從事反詐宣傳工作,雖然過程中出現一些偏離,但他這個人本質上不壞。如果能重新回到警隊,憑借他的經驗,應該能對當地的反詐宣傳工作起到一定幫助。
而反對他的人,大多認為老陳這麼做是因為網紅這行幹不下去,現在的他既沒流量也沒多少收益,所以想回去把鐵飯碗再撿起來,這樣起碼他之後的日子能比現在好過些。
當然,整件事充滿戲劇性的地方遠不止於此。
就在老陳發佈求職視頻後的第二天,抖音上一位擁有九百多萬粉絲的博主“評論員劉雪松”,發佈視頻評論此次老陳求職事件。這位博主從自身退伍軍人的角度出發,在對老陳的遭遇表達同情的同時,也直接批評老陳當初“把個人能力估得太高,把錢看得太重”。
而在看完這條視頻後,老陳也當即發佈視頻,表示自己已經在準備起訴對方,同時聲稱自己的壓力已經到達頂點。之後,在隔天的另一條視頻裡,老陳又說經過評估起訴對方敗訴的概率很大,呼籲大傢停止網暴,讓他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但就在老陳準備開始EMO的時候,之前發佈的求職信息終於收到回應。來自山東濟寧的濟寧消防官號,發佈視頻向老陳伸出橄欖枝,表示隨時歡迎老陳蒞臨指導,幫助他們一起開展消防安全宣傳工作。
雖然脫離反詐的老本行,但老陳對於濟寧消防的這次邀請,顯然也是動心。沒多久,他就發佈視頻感謝濟寧消防把他“將死的心”又拉回來,並表示自己一定會去,去也一定服從安排。
但過幾天後,濟寧消防並沒能等來老陳光榮返聘的身影。因為老陳在隔天又發一條視頻,改口說自己目前確定不到底要不要去濟寧,理由是根據他目前得到的消息,濟寧消防因為給他提供工作這件事,已經遭到不少網友的投訴和舉報,因此在權衡利弊後,老陳又作出一個讓網友們感到頗為迷惑的決定——讓網友們自己投票來決定老陳之後是否還要繼續從事反詐宣傳工作。
而這場投票的結果,也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在抖音上,支持老陳繼續搞反詐宣傳的人,僅占平臺投票的36%,但在隔壁快手上,這個數據則完全顛倒過來,有67%的平臺網友認為老陳應該繼續把反詐工作進行下去。最終,在綜合各平臺的投票後,老陳以總支持人數多於不支持人數的結論,堅定自己繼續推進反詐工作的決心。
但網友們對此結果顯然並不買賬。畢竟,光就抖音平臺的數據來說,否定老陳的人已經明顯要多於支持他的人,既然老陳選擇以投票的方式決定自己未來的發展方向,那按照這個結果,老陳或許應該直接放棄抖音平臺,轉戰快手繼續自己的反詐事業。而且,結合老陳在這兩個平臺的粉絲數量來看(抖音112萬,快手47萬),老陳能在快手上收獲遠超他粉絲量的支持票數,這個數據到底是否真實,或許還有待商榷。
當然,整件事中網友們最懷疑的,其實還是這段時間裡,老陳借求職之由在網絡上頻繁發視頻引發關註的初衷。畢竟,作為一個曾經火遍全網,享受過平臺流量福利,之後又可能是為流量才脫下制服的人,如今老陳做的一切事,都有可能與平臺流量掛鉤。如今的他,已不再是一位反詐警察,卻一直還在堅持穩固自己身上“反詐第一人”的人設,其動機的純粹性和行為的合理性,自然會引發外界強烈的好奇。
也正是因為這層原因,如今老陳在抖音上的風評,相比以前又有明顯的下滑。過去,你還能在他視頻的評論區中,看到一些持續支持他的留言,但如今這裡更多的,是不滿老陳整天將“反詐”掛在嘴邊的吃瓜群眾,和準備看老陳如何繼續出醜的樂子人。尤其是在老陳放濟寧消防的鴿子後,在不少評論區的網友看來,這件事就成老陳借濟寧消防之手提升自己曝光量的詐騙手段——畢竟,人傢濟寧消防本來是想幫你老陳渡過難關的,結果沒想到自己反倒被老陳擺一道,被動地上一堂生動的反詐課,而且詐騙犯還是老陳本人。屠龍者終成惡龍,反詐老陳就這樣成網友眼中的賽博詐騙犯。
但你要說,老陳所做的這一切,真的隻是為獲得更多的流量?賺更多米?我想這或許也沒有多麼絕對的說服力。畢竟,不管他的身份是過去手握平臺頂尖流量的反詐警察,還是之後鮮有人問津的網紅主播,這幾年來他對反詐工作的認真態度,的確是一直擺在那裡的。他自己掏錢拍反詐短劇,自己寫反詐書籍並出版、自己在線下參與各種公益活動,即便他做這些真的隻是為給自己在公眾面前立一個穩定的人設,但從他自己曬出的捐款證明和收入證明來看,他在這幾年裡也並沒有因為“反詐老陳”的這層身份,賺到潑天的富貴和名氣。
《你真的安全嗎?一看就懂的反詐指南》作者:陳國平
所以,從本質上來看,老陳其實是個對自己認知不清且壓根不懂互聯網的人。就好像一個人偶然中價值幾億的彩票後,非要證明自己是財神爺轉世一樣。老陳當初之所以能火,靠的是他身上那身警服,或者更直接點說,是直播時警察與主播連麥所產生的反差感和戲劇性。這也是為什麼,老陳最出名的那些直播切片,永遠隻有他當初和雨化田、小楊哥等網紅連麥時的畫面,而沒有任何一段從頭到尾純粹隻聊反詐知識的片段。因為,直播間的觀眾隻有在看到足夠有趣的內容呈現方式後,才會真正有興趣去關註內容本身的價值。
而脫下警服後的老陳,自然就沒有這層獨特的吸引力,再加上他本人也不太會說話,除聊反詐知識外沒有什麼真正拿得出手的好活,熱度消散得自然也就比其他網紅主播更快。老陳被這突如其來的走紅和過氣整懵,隻能在直播間沒話找話地硬聊,加上也沒有專業團隊替他把關,這才有之後他在直播時對著女主播做出不雅舉動,再次被輿論轟擊的窘態。
在這之後,老陳就和所有剛接觸互聯網的網民新人一樣,一邊繼續宣傳自己的反詐知識,一邊想方設法通過蹭流行話題熱度的方式,希望再次得到流量之神的眷顧,打出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但結果顯然是老陳一路屢戰屢敗,但又一直堅持屢敗屢戰。
短劇火,他重操舊業找一堆群演來演反詐短劇,但因為他本人的演技實在一般,視頻一直不溫不火,缺乏爆點。
三農視頻火,老陳又和人合夥搞起養殖業,在一群雞鴨的包圍下,老陳評論著當時社會上的熱點事件(大多也與詐騙案件有關),弘揚正能量。
吃播火,老陳就在院子裡架一口大鍋,每天換著花樣和方式吃。他自己解釋說吃播聊天看的人多,能留住流量,方便自己把反詐宣傳植入進去。
圖源:B站UP@大象新聞
最誇張的,要數健身視頻火後,老陳帶著兩個年輕人在直播間跳操,胸口掛著不同的反詐宣傳語,一場直播下來老陳累得渾身是汗,但依舊沒能換來直播間觀眾的理解。
說到底,老陳作為一個網紅,也沒有認識到找對賽道的重要性。在互聯網上,雖然每個人都平等享有在十五分鐘內走紅的機會,但想要留住流量,還得靠自身有持續穩定的內容產出,並能借此吸引到更多人的關註。如果當初老陳能扛住第一波輿論對他產生的壓力,繼續作為警員把反詐直播推廣下去,同時借助官方的力量組織起一支專業團隊,幫助他運營反詐宣傳賬號,之後所發生的事情,或許就不會如此魔幻。
考慮到如今短視頻平臺上的各類官號中,的確也有不少靠內容出彩而長期吸引網友關註的警方賬號——比如前段時間靠拍段子火的“海南警方”,甚至更早之前靠拍攝警隊執法畫面走紅的“孝警阿特”,當初擺在老陳面前的選擇,或許並非隻有“辭職”這一條路可走。
但現在說什麼都遲,反詐老陳成賽博詐騙犯老陳,沒有人再關心他是否真的在用心宣傳反詐知識,大傢都想看老陳最終如何讓這場鬧劇收場。就像在電影《讓子彈飛》裡,沒有人真正在乎老六究竟吃幾碗粉,而老六也隻有將自己的肚子剖開,露出鮮血淋漓的腸子,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但問題是,老陳真的是他自己眼中那個隻吃一碗粉的老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