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飆升四倍多，三天時間暴跌七成。汪洋肆虐般的Meme股現象正在美國股市卷土重來，而這一次股價坐上過山車的則是美國傢居用品連鎖商場BedBath&Beyond（以下簡稱BBBY）。
文 | 鄭峻
Meme股卷土重來
在半個月時間裡，BBBY從4.5美元的最低點急劇飆升到28美元的高峰，飆升四倍半；然後又在僅僅三個交易日內自由落體墜到8.5美元的價位。這種劇烈的波動性正是Meme股的最典型特征。
帶動BBBY股價飆升的主要推力是來自散戶投資者的持續買盤，尤其是來自Reddit論壇上的wallstreetbets（以下簡稱為WSB）小組，這裡有上千萬對股市投資感興趣的用戶。BBBY是WSB小組這個月最熱門的炒股話題。
據統計，過去三個星期，WSB上有12.3萬次提到BBBY，是7月份的18.5倍。8月初，一位用戶名TheDude0007的用戶在WSB宣佈自己購入4.5萬美元的BBBY股票，吸引大批散戶跟進買入，觸發這隻股票的瘋狂上漲。
同期成為Meme股的還有美國連鎖影院AMC，隻是沒有BBBY這麼走勢瘋狂。從7月底開始，這支股票在兩個多星期內上漲70%，遠遠超過同期標準普爾指數僅僅6%的漲幅。而自2020年疫情爆發之後，雖然AMC業務因為疫情遭受重創，股價卻飆升150%。
不過，真正的妖股則是香港上市的尚乘數科（AMTD Digital）。這傢名不見經傳的企業創辦僅有三年，雇員隻有幾十人，上市一個月卻股價飆升200多倍，甚至市值一度接近4000億美元，壓倒諸多互聯網巨頭企業。但狂野上漲之後，則是極速暴跌。半個月後，這傢妖股的市值已經縮水到310億美元。
帶頭大哥套現走人
而導致BBBY股價大跌的重要因素則是一位重要投資者的套現走人。就在BBBY股價上周達到最高點時，突然傳出億萬富翁投資者、寵物用戶網站Chewy創始人瑞恩·科恩（Ryan Cohen）突然拋光所有BBBY持股和看漲期權的消息。“帶頭大哥”套現離場引發小散們的恐慌，BBBY當天就掉頭向下暴跌40%，隨後持續回落到10美元的價位。
被稱為“Meme King”的科恩此前買入700萬股BBBY的平均價格是15.32美元，而上周賣出的最高價格則是29.22美元。據CNBC估計，這隻股票在8月前兩個星期的瘋狂飆升，給科恩帶來5900萬美元的回報（彭博社預計是6810萬美元）。這還沒有算入他從看漲期權中獲得的收益。
科恩完成此次套現隻用5個月時間。今年3月，科恩宣佈自己收購BBBY 9.8%的股份，公開施壓要求BBBY董事會進行改革，引發該股股價的短暫回升。但隨後BBBY又因為財報低迷而重新陷入低谷。直到8月份股價大幅飆升之後，科恩才迎來套現離場的機會。
並非偶然的是，科恩也是去年GameStop股價飆升背後的重要推動者。他同樣是以投入介入，出任GameStop的董事長，給WSB散戶投資者帶來可投資的利好信號。去年1月，GameStop股價如火箭般飆升17倍，從17美元一路狂飆到500美元，不僅導致空頭慘重，更引發震驚美國的Robinhood“拔網線”（暫停交易）事件，甚至吸引美國政府的介入調查。
什麼是Meme股？
Meme這個英文單詞最早來自於英國生物學傢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在1976年的著作《自私的基因》（The Selfish Gene），源自希臘語的模仿一詞“mimēma”。在互聯網興起之後，Meme就被指代那些在網絡上引發瘋狂轉發復制的熱門圖片、視頻等內容，也被泛指那些迅速引發模仿和擴散的群體性行為。
理解Meme的涵義，也就明白Meme股的意思。當一支股票在社交網絡上成為熱議話題，吸引散戶投資者瘋狂買入，帶動股價在短時間內急劇飆升，那麼這就造就又一支Meme股。從這個角度來說，把Meme股翻譯成“網紅股”或許比較適合。
Meme股的現象背後，離不開社交網絡的推動，是“帶頭大哥”的振臂一呼，帶動萬千散戶入市。盡管單個散戶的買盤可能隻有幾百幾千美元，但數以萬計的散戶力量匯聚之後，其強大的拉盤沖擊力甚至可以沖垮在華爾街隻手遮天的那些對沖基金巨頭們。
暴增的交易量，非合理的飆升，恐慌性的暴跌，或許是對Meme股走勢最好的描述。在社交媒體的炒作與煽動下，持續湧入的散戶投資者以洪荒之力將這些股票推高到完全無理性的高位。然而，一旦“帶頭大哥”離場套現，散戶們就可能出現恐慌，引發Meme股急劇暴跌。
明日黃花陷入困境
從GameStop開始，到AMC到BBBY到黑莓；從去年開始，美國股市先後有數支股票享受Meme股的待遇，承受散戶投資者的瘋狂湧入，經歷股價迅猛飆升又急劇回落的坐山車待遇，成為美國股市乃至社會的聚焦熱點。
回顧這些Meme股公司，大多基本面缺乏吸引力，甚至業務面臨衰退，經營前景暗淡。在正常情況下，這些股票都不是理性投資者的選擇目標，也順理成章成為做空投資者的打壓對象。但是這些本來沒有太大投資價值的股票，卻成為被散戶們熱捧的對象。
時過境遷，因為電子商務、流媒體和移動互聯網大潮的興起和新冠疫情的沖擊，這些企業已經不復當年的風采，業績已經明顯下滑，股價更是陷入低迷。但另一方面，對那些已經成年的散戶投資者來說，這些品牌都曾經是他們青春記憶的一部分。
GameStop是美國視頻遊戲產品線下零售商，AMC是美國最大的連鎖影院，BBBY是美國知名傢居產品連鎖商場，黑莓則曾經是智能手機裡的頂尖專業品牌。就在BBBY股價飆升之前，這傢公司的財報令人失望。第一財季凈銷售額下滑25%，凈虧損3.6億美元，經營現金流是負4億美元。現金頭寸從去年同期的11億美元急劇縮水到1.1億美元。
盡管這些“明日黃花”已經陷入財務困境，但依然還在努力尋找新的業務模式，尋求新的融資。去年GameStop股價飆升的背後，則是關於他們計劃拓展線上遊戲租賃業務，計劃成為“遊戲領域Netflix”的傳言。對於這些股價已經跌到谷底的傳統企業來說，這種新業務的傳言無疑是對股價的強心針。
Meme股多重背景
這波Meme股的散戶洪流最早可以追溯到2020年的美國疫情期間。在新冠疫情爆發之後，美國各地先後陷入停擺，大量民眾開始在傢歇業或者遠程工作，有足夠的自由空間上網。隨後美國政府開始普遍發放疫情補助款，普通民眾也可以拿到2000美元的補助金，不少人因此將補助金投入股市。
與此同時，在美聯儲的無限放水寬松政策支撐下，美國股市不僅收復疫情爆發之初的大幅下滑失地，更開始一段延續到今年年初的牛市。一邊是經濟因為疫情陷入衰退，失業率飆升超過兩位數，一邊是股市在聯儲支撐下紅紅火火，所有人都想入市掙錢。美國經濟和股市在2020年出現冰火兩重天的奇特景象。
用億萬富翁庫班在2020年中的話來說，“在這個牛市裡，每個人都在掙錢，都覺得自己是投資天才，甚至很多根本不懂投資的人也入市。”他認為美國股市已經和經濟基本面脫節，隻是因為美聯儲的貨幣政策才出現泡沫。
Meme股就是在這樣的多重背景綜合作用下出現的：疫情停擺導致大量民眾在傢上網，他們從政府拿到補助金可用於投資，美聯儲推動股市節節攀升，吸引大量的散戶投資者躍躍欲試。而這些經驗不足的散戶投資者則傾向於在網上尋找投資建議和買股推薦。
（圖註：Reddit的WSB小組是Meme股造就地）
兩大網絡平臺造就
在Meme股現象的背後還有兩個重要的互聯網平臺：社交媒體平臺Reddit和散戶投資平臺Robinhood。Reddit上的wallstreetbets（以下簡稱為WSB）小組創建於2012年，這個投資社區吸引1250萬名用戶，每一天都有數以萬計的散戶投資者在這裡討論個股走勢和投資建議。幾乎所有的Meme股都是開始於一些投資大V在這裡的“一呼百應”。當然，YouTube和Discord等其他社交平臺也在Meme股現象中扮演重要角色。
而2015年起推出零傭金服務的Robinhood則為散戶提供入市的最好渠道。與傳統券商不同，Robinhood的營收並不來自於投資傭金，而是來自於他們與做市商的交易提成。Robinhood的“低門檻、零傭金、靈活自主操作”模式更吸引剛剛開始學習投資的年輕用戶。這傢平臺的口號就是“讓所有人都能投資”（Investing for everyone）。
Robinhood的去年數據顯示，該平臺的主力用戶群多是年輕個人用戶，平均年齡隻有28歲，而且半數都是首次進行投資，缺乏投資知識。因此，Robinhoo成為餘錢不多的散戶入市投資最佳選擇，也和WSB上的散戶投資者存在著高度重合。
2021年第一季度的數據顯示，Robinhood的客戶平均資產隻有4552美元，遠遠低於老虎證券的5.69萬美元，更隻有盈透證券客戶平均資產24.95萬美元的一個零頭。財報數據顯示，2020年Robinhood用戶新投入資金數為180億美元，遠遠高於2019年的67億美元。這也與美國政府大量發放新冠補助金，刺激年輕人入市投資有著直接關系。
毫不猶豫碾壓散戶
Vanda Research的統計數據顯示，這個月美國散戶投資者平均每天買入13.5億美元的股票和交易所上市基金（ETF），已經是今年1月以來的最高水平，但和去年年初的時候依然有明顯差距。隨著美聯儲開始進入加息周期，市場擔心美國經濟陷入衰退，美國股市也在今年1月開始進入下行通道。
實際上，散戶們投資更多的還是蘋果、特斯拉這些巨頭企業。根據Vanda Research的統計，特斯拉才是美國散戶投資者買入最多的股票，但散戶們的力量並不足以帶動這傢市值3000億美元的電動車巨頭股票劇烈波動。相比之下，BBBY的市值隻有8億美元，散戶們的蜂擁而上很容易引發大幅震蕩。
基金管理公司先鋒集團在研究報告中認為，Meme股是完全不同於傳統股票投資的存在。傳統股票投資的推動因素是公司業務基本面，而Meme股的影響因素則是社交媒體的話題熱度。隻要能引發效仿熱度，業績低迷的股票也能一飛沖天成為Meme股，但這樣的漲勢是脫離基本面的，因此能否延續高位完全在於該股的網絡熱度。
先鋒集團建議散戶投資者要有清晰的投資目標，建立多樣化投資組合，控制自己的買入成本，並有長期的投資策略。簡單的說，就是建議年輕網民不要盲目跟風，更不要把雞蛋放到同一個籃子裡。因為洪水來得快，也退得猛，
雅虎財經的特約分析師索西（Brian Sozzi）也呼籲跟風Meme股的散戶投資者們保持冷靜。他寫道，自己理解現在的投資者理念和傳統長期投資者有著明顯差別，也理解年輕人可能對BBBY或是GameStop這樣的公司抱有情懷，更明白散戶投資者對科恩這樣的活躍投資者有著很高的預期。但索西警告稱，散戶投資者應該對科恩這樣的帶頭大哥保持警惕，畢竟科恩的目的就是通過低買高賣賺錢，隻要能夠達到目的，他會毫不猶豫地碾壓散戶投資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