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OpenAI的前員工,正在以一種醒目的方式,出現在Twitter和矽谷報道中。過去5年,30多名中高層離開OpenAI,各自開辟AI創業項目,ChatGPT的火爆,讓矽谷的風投和巨頭聞風而動,將這個群體視為未來矽谷新王的“王儲”。
他們的領英數據被媒體歸納稱精致的表單,被貼上OpenAI Mafia的稱呼。
圖源:Analytics India Magazine
Mafia這個代表黑手黨的詞匯,在20多年前的矽谷塑造當時的風光無兩——PayPal黑手黨,這個後來衍生出Tesla、Youtube、Linkdin、Yelp、Yammer……等一批巨頭的“黑幫”組織,為馬斯克、霍夫曼、彼得·蒂爾等人的矽谷傳奇鑲上神秘的戲劇色彩。
不管是“黑幫”還是“黑手黨”,和科技互聯網進行拼貼,就出現能夠凌駕矽谷的蒙太奇。
20多年後,矽谷已經厭倦陳舊的富人榜單,以及騰挪於科技領域的那些巨頭樞紐,OpenAI黑幫的雛形剛剛展現,便被急匆匆地賦予改變世界的使命。
ChatGPT的技術引爆,“黑幫”人才梯隊的湧現,加以時間,形成下一個時代的新格局,這是一套最簡單的邏輯公式,而時間,永遠是技術迭代的朋友。
而OpenAI黑幫與PayPal黑幫更直接的淵源是,馬斯克和領英創始人裡德·霍夫曼,以及知名天使投資人彼得·蒂爾,這批PayPal黑幫成員是OpenAI創辦時的第一批投資者,也有人將他們稱為OpenAI創始人。
在OpenAI誕生的2015年,AI大模型的迷霧時代,PayPal偶然地借助OpenAI這個項目進行黑幫的“孵化”,那時候沒人能對2022年的ChatGPT爆發胸有成竹,至少馬斯克就在2018年脫離出OpenAI,稱這個項目與自己的自動駕駛有利益沖突。
如今在OpenAI的外圍誕生出新的黑幫縱隊,他們手裡既有AI大模型的頂配技術,也拿到PayPal黑幫們的祖傳“血統”。
美國的VC們,已經將10億美元輸送到OpenAI黑幫這群“潛在股”身上,美媒不吝美言地將這個群體稱為“我們見過發展最快的創始人群體”。
矽谷已經為他們寫好接下來的歷史腳本。
在OpenAI黑幫的創業項目清單裡,囊括語言理解、計算機視覺、視覺搜索引擎、計算機任務自動化、太空技術、人工智能安全等AI各個領域,既包括AI大模型的底層技術,也有中間層和具體的應用層。
OpenAI創始人山姆·阿爾特曼曾篤定地表示,在公司內部,即使是管理層,也不一定有工程師解這個300多人的團隊。OpenAI作為平臺給這些工程師提供充分的自由和自信,包括他們在離開公司後獨立創業,也得益於OpenAI長期形成的公司文化。
在OpenAI黑幫當中,多數人擁有AI大模型的技術鑰匙,他們在新的項目裡,實現技術的裂變。
其中的佼佼者,包括David Luan創辦的Adept,它已迅速躍升為矽谷的明星AI項目,他們計劃讓機器能夠使用全世界任何軟件與API。
這位富有野心的科學傢曾在OpenAI參與創建GPT-2和GPT-3的語言模型。在離開老東傢後,投過OpenAI的灰鎖基金,沒多久便註資Adept。
灰鎖作為矽谷著名的早期基金,對AI浪潮極其敏感,而在這傢基金背後,也站著PayPal黑幫的成員——在矽谷人脈亨通的裡德·霍夫曼。
此外,OpenAI前研究院副總裁帶著自己的10名心腹離開公司,創辦Anthropic。他們帶隊出走,雖然被矽谷媒體稱之為“AI叛徒”,但並沒有阻礙他們在融資立項過程中的絲滑,1.24億美元的VC註資,讓他們計劃推翻曾在OpenAI鉆研過的GPT-3,創造一個更強大的AI系統。
2022年年底,Anthropic成為GoogleAI戰略防守的一環。Google向Anthropic投資3億美金,與OpenAI背後的微軟展開對弈,其投資條款和微軟與OpenAI關系頗為相似:OpenAI使用微軟Azure雲計算平臺,而Anthropic被要求使用Google雲平臺。
Anthropic內測的Claude智能機器人,具有對標ChatGPT的使命。Claude機器人的多項指標強於ChatGPT的傳聞,也開始在矽谷不脛而走。
OpenAI黑幫的一些公司,在微軟和Google的博弈中正在選邊站隊,並與老東傢化友為敵。
在2022年12月,ChatGPT的洶湧攻勢,讓Google在內部拉響“紅色警報”。拉裡·佩吉和謝爾蓋·佈林歸隊,迅速進行排兵佈陣。他們決定在2023年推動20個AI項目落地,對微軟實行大舉反攻。
Anthropic成為名副其實的“AI叛徒”,融入到Google的矩陣當中。
Twitter上,獵頭和FA正在努力尋獵OpenAI黑幫成員,並為他們與巨頭、投資人牽線搭橋。
那張具體的OpenAI黑幫名單,像進入下個時代的憑證一樣,在Twitter上轉發傳閱,名單中的天才們被逐一@出來;矽谷的編輯,在科技報道中含情脈脈地預測,下一代傢喻戶曉的名字,將由OpenAI黑幫當中推出。
和所有Copy To CHINA的舶來方式一樣,這份OpenAI黑幫名單,迅速感召大洋彼岸的中國。
前不久,王慧文以AI英雄帖的形式,向行業大佬們發出邀請函,像是想要在中國完成OpenAI黑幫的建幫。
王慧文發佈的"AI英雄帖"
據36氪報道中,王慧文的“光年之外”項目,已確定入局的VC包括真格基金和源碼資本。
在其曝光的照片中,王慧文正和真格的戴雨森、劉元,以及出門問問創始人李志飛在居酒屋用餐,仿佛中國OpenAI的誓師宴,謀劃一場新的星火燎原。
2月14日情人節,第一個響應王慧文號召的AI人才,是北京智源人工智能研究院副院長劉江,他將王慧文的這一創業項目形容為“一輩子才能遇到一次的機會,千萬不要錯過!”值得註意的是,劉江在此之前曾是美團的技術學院院長,和王慧文應該算是老相識。
在目前中國OpenAI的萌芽時刻,在活躍的人才群體中,不單隻有王慧文和劉江兩個出自美團體系,在媒體對AI大模型領域大咖的點兵點將中,沈向洋是一個常被推舉的人選。這位拿到美國國傢工程院外籍院士的行業頂級人才,在去年11月剛剛就任美團機器人研究院主任專傢顧問,同時,他也是美團獨立非執行董事。
另外,與劉江合著《ChatGPT革命》的馬占凱,也同為美團產品顧問。盡管美團在AI大模型領域一直按兵不動,但其體系中的成員卻在AI大模型領域頗為活躍,難道美團才是中國的OpenAI黑幫營盤?
截至發稿,王慧文的動員工作,在公開信息中仍未有燎原之勢,國內並沒有矽谷那樣的人才溯源路徑。
我們並沒有像OpenAI一樣的黃埔軍校,在OpenAI黑幫的縱隊面前,國內依然是散兵遊勇的狀態。
在劉江宣佈加入光年之外的當天,真格基金的一則英雄帖姍姍來遲,在All-in的主旋律下,他們相信當年iPhone顛覆行業的盛況,會在AI領域再次上演。
真格對每一個有雄心參與AI變革的人才照單全收,這和他們以往的天使投資策略一脈相承,廣泛撒網,但凡踩準一個,就是滿盤皆贏。
真格基金遺憾地稱:“這封英雄帖如果五天前發出會更好”。沒人解釋英雄帖推遲的原因,我們隻知道王慧文在和真格、源碼談攏融資後,成為最早動員組織的那個人。
圖源:微博@真格基金
據雷鋒網稱,源碼最早是讓李志飛帶頭做中國的OpenAI,在分享會上,他們找來王慧文,但當晚,王慧文就在社交平臺上率先宣佈AI團隊的組建。
被搶先機的李志飛,後來又到極客公園公開講述起自己的雄心壯志。
李志飛表示自己早在過完年就跑去矽谷,和Google、亞馬遜、DeepMind、Meta、OpenAI的人促膝深談,並意識到AI大模型時代的勢不可擋,他拿著矽谷的“真經”,每天在七八個會議上說到喉嚨變啞,並感慨,不到矽谷一趟,體會不到AI大模型時代的來臨。
這期間,美國紅杉的一位投資人還對李志飛意味深長地說,你的時代到。
一切信息都在告訴李志飛在下個AI時代身負使命,對一個長久失意的創業者來說,這是無法抵達的雞血。
時間意味著下個計算世代,巨頭洗牌後,將在產業鏈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百度像微軟一樣饑渴。
對於錯失整個移動互聯網周期的百度來說,文心一言成為公司一級指令,集全公司之力調兵遣將,一個月時間要看到產品,所有部門全部讓路,全公司的英偉達A100芯片被集中調配到文心大模型。
由於AI大模型的硬科技屬性,該項目必須要經歷長年累月的技術沉淀,才能讓模型有效率地跑通,這爭分奪秒的軍備競賽中,數據積累和技術耐心成為難以避免的犧牲品。
換句話說,在OpenAI內部備受推崇的技術信仰,在目前國內的AI大模型環境中,已經顧不上。
“市場上流傳著中美的差距是兩年”李志飛對媒體稱:“在我的想象裡,到明年6月,隻要你能做出60分的基礎大模型,哪怕市場上有5個,都能進入下一輪競賽。”
60分及格線,就是國內目前對品控要求的一個縮影。中國式的AI狂熱,一個必要因素是卡位沖規模,買斷跑道。
上海復旦邱錫鵬團隊的MOSS,在大傢都處在準備階段時,悄然發佈內測。產品發佈當天,服務器不堪重壓直接崩潰,這個名字引用自《流浪地球》的對話模型,在道歉中收場。
圖源:微博@財經網
邱錫鵬團隊這次的公開試水,對團隊內部來說,是讓國內實驗室與OpenAI之間的差距變得更加具體,這甚至引發玄學和“詭辯”的聯想。
在知乎上,邱錫鵬疑問ChatGPT的出現,本身是否存在巧合,是否是誤打誤撞後的結果?“如果OpenAI想再來一次,是否真的能復現?”
ChatGPT的橫空出世本身,就具有一定偶然性,否則Google也不會被打得如此措手不及、百度也不會向團隊下達一個月做產品的死命令、更不會有國內頂級VC在躺平一年後的“鯉魚打挺”。
但ChatGPT的偶然性,是OpenAI團隊的技術信仰沉淀出的必然結果,這既推動ChatGPT本身,也為OpenAI黑幫這樣的人才梯隊提供嚴苛的練兵。
OpenAI黑幫的技術信仰,與PayPal黑幫的矽谷式反叛精神也有傳承之處,均是在投機主義誘惑下的自控,以及面對華爾街時的不卑不亢。
國內能抵禦投機主義所制造的混沌嗎?在創投領域,一些創業公司為迎合投資人,將自己強行包裝成中國式OpenAI,另外據36氪報道,一傢明星AI創業公司,為滿足CEO提出的要達到ChatGPT近似效果,就通過粗暴改寫程序,強迫機器按照他們的想法運作。
而在傳統互聯網大廠,同樣在移動互聯網掉隊的周鴻禕,開始在微博上散播AI恐慌,“人工智能一定會把人類消滅”“ChatGPT出現自我意識”,10年前為推銷安全產品制造互聯網恐慌的套路,被老周拿出來故技重施。
投機嵌套在AI的新浪潮中,讓國內的AI商業模式和技術信仰變得渾濁。
王小川發微博暗示籌備進入AI創業,他開篇宗義地講到:“OpenAI的成功,首先是技術理想主義的勝利”。
在王慧文的英雄帖中,也強調:“要狂熱相信AI改變世界,堅定確保AI造福人類”。
對科技信仰的強調,正是暗示信仰者的稀缺,國內招募的觸角,也早已伸向矽谷的OpenAI陣地。
OpenAI的員工和OpenAI黑幫們,成最理想的招募對象。在國內獵頭的客戶訴求中,多一條開出天價的雇傭需求,不設薪資上限挖角OpenAI項目裡的華人。
據甲子光年報道,一二梯隊的互聯網大廠近兩周對那些和OpenAI團隊沾邊的人才提出密集的需求。
當國內在人才問題上捉襟見肘之際,OpenAI創始人山姆·阿爾特曼正在進一步孵化AI的科技信徒。
阿爾特曼在2021年成立OpenAI Startup Fund,並在去年推出創業孵化器Converge,孵化又有一批在AI應用層和底層技術上的創業項目。
盡管阿爾特曼並沒有出走OpenAI,但在精神傳承上,他無疑是遊離於公司之外的黑幫們真正的黨魁,這也讓他成為2023年科技頭版上最響亮的新晉領袖。
而值得註意的是,早在2018年國內技術大佬陸奇,就曾在媒體采訪中高瞻遠矚地呼籲大傢去關註當時年僅33歲的阿爾特曼,他覺得這個年輕人未來會對美國帶來很大影響。
陸奇和阿爾特曼淵源頗深,兩人早在2005年就通過雅虎的人引薦相識,後來陸奇帶著Y Combinator進入中國,時任Y Combinator總裁的阿爾特曼,是陸奇帶團隊入華的重要參謀,在YC中國落地和發展過程中,兩人保持密切的電話和郵件溝通,並在每月進行一次會面。
在如今烈火烹油的AI競賽中,陸奇按兵不動,平行遊走於熱潮之外,而阿爾特曼則還原陸奇當年的預言,在矽谷乃至全世界發揮著巨大號召力。
阿爾特曼也吸引矽谷的工程師們,寧可離開巨頭公司的優渥崗位,也要跳槽到OpenAI。
OpenAI黑幫不是一蹴而就,是掌門人人格的組織化鏡像,而在中國,缺少像阿爾特曼一樣的掌門人,也沒有PayPal黑幫的榜樣傳承,在一味的軍備競賽和賽道“承包”中,時間正在迅速擠壓出泡沫。如果沒有技術信仰的勝利作為前提,我們能實現自己的AI大模型躍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