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進行的烏克蘭戰爭正在改寫步兵戰術和戰略的劇本,這場沖突看起來越來越像一場矛盾的行軍,一邊是進入21世紀,另一邊是回到20世紀初。最典型的例子是,盡管先進的武器系統已經湧入戰區,但戰爭本質上依然是一場老式的炮火對決。
當俄羅斯在2022年2月入侵烏克蘭時,人們期望這場戰爭會像美國和北約最近的軍事行動一樣,作為現代軍事技術、戰略和戰術的行動展示,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它應該是由密切協調的陸、海、空部隊組成的高科技系統,在一場快速機動和精確打擊的戰爭中就像一個單位一樣整體協同工作。
幾個月後,誰也沒有料到,烏克蘭的戰爭已經演變成就像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才會出現的場景發生在100多年後的21世紀。爭奪空中優勢的戰鬥、快速移動的裝甲縱隊、精確的武器打擊以及協調的網絡攻擊擊潰重要的基礎設施這種常規現代戰爭打法並沒有出現,相反,沖突很快就淪為一個或多或少的靜態戰線,雙方以1916年在法國的方式互射炮彈,並且看起來似乎也並不那麼奇怪。
炮兵在烏克蘭的主導地位
幾個世紀以來,火炮是最強大的武器,但飛機的發展使它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已經過時,它逐漸被降級,特別是被北約大國和以色列降級。新的戰爭模式是高度機動的裝甲部隊,由戰鬥轟炸機提供掩護,打出快速、遠程、精確的重拳,並且需要更少的人去發揮。
這一變化的關鍵是空中力量,但是,由於仍然不清楚的原因,俄羅斯要麼不願意,要麼不能以足夠的力量將其空軍帶入戰鬥,以支配烏克蘭的領空。沒有空中優勢,俄羅斯部隊及其補給線變得極其脆弱,任何模仿北約戰地戰術的企圖都會隨著戰局的逆轉而迅速消失。
俄羅斯與火炮的關系
其結果是,俄羅斯軍隊進入大約300年來的習慣模式,他們重新開始使用大規模的火炮。
長期以來,俄羅斯與火炮有著特殊的關系。斯大林稱其為"戰爭之神",而這一系統遠未過時。火炮仍然是非常有用的武器,與空中力量相比有一些優勢。其中最重要的是,火炮可以在任何天氣下24小時開火,而且不需要脆弱的空軍基地。
除此之外,自從彼得大帝命令全國每個教堂獻出一些鐘來熔化,為對瑞典的戰爭鑄造新的火炮以來,俄羅斯對火炮幾乎有一種特殊的崇敬。此外,俄羅斯人在炮兵戰術方面非常有創意,包括發明間接射擊的概念,即在看不到目標的情況下傾瀉炮彈洗地。
俄羅斯帝國最終圍繞著炮兵發展自己的軍隊,其標準理論是在派遣大量步兵奪取領土之前,用大量的火炮來削弱和打擊敵人的士氣。蘇聯繼續甚至加強這一理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對德國的戰爭中使用這一理論取得巨大的效果,盡管它對平民傷亡的漠視令人震驚。
後一事件對俄羅斯的軍事思想產生深刻的影響,以至於大炮成為軍隊在車臣、敘利亞、阿富汗和其他交戰中的首選武器。如果不出意外,火炮不需要高度訓練有素的部隊,而步兵則淪為充當探路者、保護火炮和占領領土的次要角色。
不要誤會,並不是你祖父母時期的火炮
到目前為止,我們一直在談論俄羅斯和火炮,但沒有談論烏克蘭。這是因為,作為一個前蘇聯加盟國,烏克蘭在許多方面是俄羅斯的鏡像,並且在戰爭中遭受許多同樣的挫折。直到幾個月前,烏克蘭的大部分軍事裝備都是在蘇聯解體後繼承下來的,其軍隊運作的許多理論與俄羅斯的相同。
火炮的發展是復雜的,並導致令人困惑的各種槍支和曾經容易分離的類別的重疊。但非常簡單地說,今天有三種類型的火炮:火炮、榴彈炮和迫擊炮。除此之外,還可以加上火箭炮,令人驚訝的是,火箭炮作為一種實用武器可以追溯到18世紀。
就軍隊而言,火炮是一種抬高到45°以下的火炮,有長長的炮管,可能有也可能沒有膛線,而且炮口速度相對較高,可以在遠距離上重創目標。另一方面,榴彈炮的仰角大於45°,有較短的膛線炮管,速度較低,用於從高角度向目標投擲彈丸。
同時,迫擊炮已經演變成所謂的斯托克斯模式。這是一種簡單的武器,槍管較短,槍管光滑,槍口速度低,射擊角度大於45°。它安放在一個設置在地面上的重型金屬底板上,通過將自帶的子彈順著炮管的炮口投射出去。當它到達底部時,沖擊力引爆推進劑裝藥,將爆炸性的炮彈送上路。
然後是火箭炮,它可以由一排排裝滿無制導火箭的炮管、設置在發射器上的較大的彈道導彈(也是無制導的)或設置在專門發射管中的更為復雜的制導導彈組成。
區分火炮的一個更實際的方法是看它們是如何移動的。盡管固定的炮位仍有其用途,特別是在對付沿固定路線的預期入侵部隊時,現代戰爭的成功和生存取決於流動性。這意味著火炮需要能夠在幾分鐘甚至幾秒鐘內完成射擊、打包和移動,以避免被鎖定與還擊。
迫擊炮很小,可以放在吉普車的後面或士兵的背上,盡管少數較大的迫擊炮可能需要一個機動平臺來攜帶。然而,火炮和榴彈炮則分為兩類。第一類是需要用直升機從一個地方拖到另一個地方或吊起來的,第二類是自行火炮,通常有裝甲,可能被不解軍事的一般人誤認為是坦克。
烏克蘭的火炮類型
由於我們面對的是兩個曾經是冷戰時期超級大國一部分的國傢的軍火庫,再加上入侵開始後進口的裝備,一份沖突中使用的火炮的完整清單會讓人讀起來很乏味。然而,對於雙方的軍火庫,有一些一般和具體的東西可以說。
俄羅斯和烏克蘭的火炮都是從蘇聯繼承下來的,有些武器可以追溯到第二次世界大戰。雖然俄羅斯已經出現重大損失,並有重大的後勤問題,但它仍然遠遠超過烏克蘭。
俄羅斯和烏克蘭都使用前蘇聯火炮,如射程為13.6英裡(22公裡)的D-30 Lyagushka牽引炮和射程為25英裡(40公裡)的2A36 Giatsint-B巨型榴彈炮,以及可以達到43.5英裡(70公裡)的BM-30 Smerch火箭炮。
這種共性意味著烏克蘭解其對手的武器,如果繳獲的俄羅斯火炮完好無損,烏克蘭軍隊可以輕易將其投入戰鬥。然而,這種共性也造成一個問題,因為火炮需要彈藥,而烏克蘭的前蘇聯彈藥庫存非常有限,從前華約與現北約成員的盟友那裡也隻能得到並不富裕的那一部分。
如果烏克蘭完全依賴其冷戰時期的大炮,這對它來說是個壞消息,但在俄羅斯入侵後的幾個月裡,價值數十億美元的彈藥從北約國傢和其他國傢湧入烏克蘭。其中包括法國的CAmion Équipé d'un Système d'ARtillerie(CAESAR),這是一種155毫米榴彈炮,基本射程為26英裡(46公裡),安裝在一輛六輪卡車上;100門M777榴彈炮,射程為25英裡(40公裡),以及來自澳大利亞、加拿大和美國的30萬發155毫米彈藥。英國設計的M119A3牽引式輕炮,射程隻有10英裡(17公裡),但重量輕,可供步兵使用,而且射速相對較高;以及現在著名的美國HIMARS導彈炮,在幫助擊退俄羅斯軍隊方面發揮重要作用。
炮兵的哲學和危險
俄羅斯使用火炮的理念似乎是以歷史先例為依據,將火炮作為其進攻和防禦的核心支柱。其基本假設是,俄羅斯軍隊的核心需要的是大規模的火炮和導彈,以便在戰場上取得勝利,而訓練有素的步兵則作為保護火炮的屏障,充當偵察兵,並在炮擊後追捕幸存的敵方單位。此外,火炮很便宜,不能被幹擾,隻要有足夠的火力,就有很大的概率擊中目標,而不需要精確定位。
這是一種多次奏效的戰術,但它遠非萬無一失,最近的事件已經證明這一點。俄羅斯在赫爾松的挫折表明,炮兵高度依賴穩定的彈藥供應,如果這一點被打斷,炮兵戰術就沒有任何後路可走。
即使炮兵能夠勝任工作,大規模的火炮和導彈也會造成巨大的破壞,特別是在平民區,造成不必要的傷亡和痛苦。自從大約二十年前車臣的第二次戰爭以來,俄羅斯一直願意接受有條不紊地夷平整個城市所造成的平民死亡,但大規模的火炮並不十分敏捷,使其容易受到反擊,而烏克蘭炮兵部隊在摧毀俄羅斯彈藥庫、指揮所和其他資產時,證明他們越來越精確和快速。
經驗之談
烏克蘭炮兵的一個有趣的方面是,北約如何不得不吸取在冷戰期間被遺忘的教訓,當時火炮隻是空襲的一個填補者。北約的火炮往往比俄羅斯人使用的火炮射程短,而烏克蘭沖突表明,在火炮對決中,射程是至關重要的。這意味著北約不僅需要射程更遠的火炮,還需要射程更遠的彈藥,如火箭助推炮彈,不僅能提高射程,還能提高精度(海馬斯系統正是在本次戰爭當中名聲大噪,在擊退俄軍方面起到相當大的作用)。
另一個教訓是,在一個先進的雷達、無人機和衛星監視的機動性是生存的關鍵的時代,需要數分鐘才能移動的火炮可能無法生存足夠長的時間。這意味著,理想的火炮不僅要有機動性和裝甲,還要有射擊和炮擊的能力。它還需要成為一個高度集成的指揮和控制系統的尖兵,以使炮組人員解來襲的反擊情況。
一個意想不到的教訓是,北約,特別是美國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北約的火炮不經常發射,所以磨損並不是一個主要問題,但烏克蘭人的射擊次數太多,以至於他們的火炮在短短幾個月後就非常需要維護。
因此,美國陸軍武器專傢不得不對野戰火炮的維修和保養進行快速補習。然後,美國人在波蘭建立一個有大約40名士兵的中心,他們在那裡與烏克蘭同行進行14次加密的數字聊天室,以確定大量使用的火炮的共同趨勢,包括磨損的炮管和炮彈損壞。然後,他們不得不幫助設計與開發,並想辦法讓烏克蘭人自己制造零件,因為他們與美國國防承包商沒有直接聯系,而且美國軍隊在烏克蘭的行為被限制在絕對最低限度,以履行諸如守衛美國大使館的職責。
即將到來的冬季戰爭
目前,俄羅斯估計每天要發射5萬發子彈,而烏克蘭也許隻有其十分之一。在這種情況下,雖然越來越先進的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武器和彈藥正湧入烏克蘭,但俄羅斯的工業、基礎設施和經濟都已達到極限。
這場最初被普遍認為隻會持續四天的戰爭,現在將延伸到烏克蘭的嚴寒冬季。俄羅斯軍隊已經被遠遠逼退,但他們現在正在挖掘防禦陣地,同時摧毀橋梁以減緩烏克蘭的反攻。
與此同時,炮火對決仍在繼續,俄羅斯將其火力,特別是導彈和來自伊朗的自殺式無人機對準烏克蘭的能源基礎設施,將冬天變成盟友,而不是障礙。許多人一開始擔心這將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縮影,甚至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前奏,現在看起來更像是20世紀遊擊戰的泥潭。
這場沖突的結果是什麼,隻有時間能告訴我們。可以肯定的是,它表明火炮仍然是戰鬥中的一個重要角色,烏克蘭之戰將使戰爭規劃者認真重新評估火炮在未來戰場上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