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北京三裡屯的蘋果旗艦店門外，依然圍著一圈收購二手手機的背包客，但與以往的熱情不同，他們似乎變得更加謹慎。“你這個電池低於80%，我們收也不好賣”，其中一位背包客將手中的iPhone12還給王明。而在看到電池的容量之前，她在查看手機外觀、內存、序列號等信息後，給出王明的回收價格是1800元。
王明告訴Tech星球，自己在提新手機之前已經在蘋果預約以舊換新，蘋果給出的價格為2000元。“以舊換新要通過郵寄的方式很慢，而且之前黃牛收的價格會更高，沒想到這次對方會拒收。”
Tech星球從多位二手蘋果手機回收商處解到，不同於有實體店的二手手機店主，這類背包客處於二手手機產業鏈的底層，隻有盡可能地壓低回收價格才能為其騰出一定的利潤空間。
檢查王明手機的背包客告訴他：“iPhone 15系列推出後，蘋果官方以舊換新價格有補貼，比我們肯定要收的高。”不過，這位背包客同時表示，一旦確定能夠回收，他們相比“轉轉”、“愛回收”等第三方平臺，給的價格會更高一些。
數碼博主鐘文澤在一期視頻中也提到同樣的現象。
他提到，去年512GB容量的iPhone 13 Pro在蘋果官方以舊換新給到的折抵金額為4500元，折抵比例為43%；今年256GB容量的iPhone 14 Pro折抵金額為5100元，折抵比例達到57%，而256GB的iPhone 14 Pro在第三方平臺以舊換新的價格為4333元。
在比較之後，王明選擇將自己的手機寄給蘋果官方，並在一周後拿到2000元的新機抵扣款。
王明的選擇意味著，隨著蘋果在回收政策上采取更積極的態度，二手手機產業鏈上，一些變化已經開始發生。
壓貨、虧錢，陷入焦慮
今年9月中旬開始，二手手機店主小詹陸續通過個人、背包客收購二手手機，他想著按照往年的情況，在新機發佈後，二手手機交易也會隨之升溫。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截至11月初，他隻賣出一百多臺手機，收來的三百多臺蘋果手機中超過一半被壓在手裡。
“2017年左右的時候，這些手機其實不到三天就能消化完”，小詹說，但現在想賣完三百臺，最少也要花上三四個月，甚至更久。
而且，以往小詹的貨普遍都會放給二三線城市的銷售，但隨著2018年蘋果手機在中國市場總出貨量下滑到3420萬臺，相比2017年的3670萬臺同比減少22%，隨之影響到小詹的銷售渠道。
“我現在甚至會下沉到四五線城市和鄉鎮，有一些縣級甚至村鎮的經銷商或手機店店主也會找我來拿貨，但數量也並不多。”
與此同時，與銷量一同縮窄的還有二手手機商的利潤空間。
試圖回收王明手機的背包客告訴他，自己收到一臺手機再賣出去，隻不過能加價200元左右，如果算上自己的人力成本，真的不怎麼賺錢。
Tech星球求證一位二手手機商，他以iPhone12舉例，128G內存、80%—90%的電池且無劃痕以及維修的手機，回收價最高能夠達到2100元，而他們出售給個人的價格在2300元至2400元之間。也就是說，一臺二手蘋果手機的利潤空間在200元至300元左右。
而去年，小詹倒賣一臺iPhone的利潤還能夠達到300元至400元左右，“這個利潤空間是逐年下跌的，更早之前我們一臺手機甚至能賺到七八百塊錢。”
被壓縮的利潤空間和持續走低的銷量，讓小詹焦慮不安，“電子產品，尤其是二手的，一天一個價。”據小詹透露，在9月份時，他所收回的128G內存的iPhone 12價格在2300元左右，但現在的賣價基本與2300元持平。
“我的生意模式是拿貨就給錢，每收一臺手機就會占用自己的現金流。”小詹說，這三百多臺手機占用他幾十萬的流動資金，而且因為銷量不佳，回款的周期逐漸被拉長，也影響生意本身的效率，“按照平均一臺100元的利潤計算，再去掉房租、水電、運費等等成本項的開支，我是真的不怎麼賺錢。”
隨著時間流逝，越臨近年底，小詹變得越焦慮。按照以往的市場規律，年底還會有一波為清貨出現的降價潮，“如果最後真的虧，或者沒賺到什麼錢，我也要想想轉行幹點別的事。”
誰在攪動二手手機市場？
來自Counterpoint的數據顯示，第三季度全球智能手機銷量同比下降8%，創十年來第三季度最低水平。
但與新機進入存量市場不同的景象是，二手手機交易市場似乎迎來發展。
根據智研咨詢報告預計，2023年中國二手手機交易平臺交易量有望突破6000萬部，交易金額有望突破800億元。而IDC此前發佈的數據也顯示，包括官方翻新智能手機在內的全球二手智能手機出貨量，預計到2026年將達到4.133億臺，2021年至2026年的復合年增長率將達到10.3%。
在二手智能手機市場中，蘋果一直占據重要的市場地位。IDC數據顯示，蘋果占全球翻新智能手機市場49%的份額。
蘋果二手手機店主黃元告訴Tech星球，盡管手機價格下跌，但蘋果的二手機依舊要比其他品牌的殘值高，且流通性更好。
此外，根據研究機構CCS Insight近期發佈的報告預測到今年年底，全球iPhone保有量將達到13億部，其中超過50%是二手手機。
“蘋果官方今年就加大對二手手機的回收力度”，黃元認為，通過對二手手機的回收，蘋果可以進一步搶占低端安卓機的市場。
Tech星球走訪北京三裡屯的蘋果線下店，一位店員表示，相對於第三方回收平臺以及個人店主，蘋果的回收條件會更寬松。“隻要屏幕和攝像頭是完好的，所謂的手機邊框上的劃痕以及電池的容量，其實都不太影響回收的價格。”
而“愛回收”平臺一傢門店負責檢測手機的工作人員則表示，他們會檢查地更細致，邊框磨損有幾處？屏幕劃痕的程度，電池的健康狀況都會直接影響到回收的價格。
不過，黃元告訴Tech星球，蘋果給出更高價格的回收，建立在以舊換新的基礎之上。“如果你是想通過官方回收換錢，那大概率還是會按照ABCD評分來進行評級，價格則會更低。”
根據市場調研機構GfK的最新數據顯示，蘋果今年新推出的iPhone 15系列智能手機在上市當月的銷量，跟去年同期相比下滑6%。
對此，一位手機行業人士告訴Tech星球，由於創新有限，iPhone對用戶的吸引力在下降，通過“以舊換新”來刺激新機型的銷售是蘋果的一個策略。為此，加大力度對二手手機的回收是其核心入口。
此外，Tech星球從蘋果線下店員處解到，除比第三方更為寬松的回收準則，蘋果的Apple Care+以舊換新中，舊款機型折低價格可以超過此前的50%上限，並且延長3個月的換新期限。
行業內卷，向翻新機搶利潤
小詹一直做的是回收手機，再根據成色定價，然後賣出的生意。“但我知道有很多同行在做翻新機，相比之下，他們的利潤率會更高。”
與盡可能去挑選成色更好的手機收入，然後進行售賣的邏輯不同，翻新機則是低價回收一些成色較差的手機，進行配件的更換，然後再出售給消費者。
“換新電池、擴容、換屏幕都是常規操作”，小詹告訴Tech星球，這類商戶銷售的手機在二手市場上的價格賣的並不便宜，但質量卻得不到相應的保證。“他們沒有原廠生產的環境，而且用的零件也會偏向低端。”
孫利曾在二手交易平臺購買到一部蘋果手機，因為不放心就到傢附近的二手店進行檢測，結果發現這是一部被換過屏幕且擴容的翻新機。
據小詹透露，相比做成色機的二手手機商，做翻新的利潤要高出不少，“起碼比我們的利潤高一倍以上。”
不過，隨著市場監管對翻新機管理力度的加大，也打過做翻新機念頭的小詹還是選擇放棄。
2022年4月，深圳檢察發佈《深圳市檢察機關電子產品翻新產業知識產權刑事合規指引（試行）》，明確電子產品翻新產業知識產權刑事合規的總體原則。
但與此同時，翻新機市場正在成為手機廠商的重要業務之一。
根據Counterpoint Research的全球翻新智能手機追蹤報告顯示，隨著大多數地區對翻新智能手機的需求持續增長，2022年全球二手手機智能手機市場年同比增長5%。
“愛回收”二季度財報信息顯示，其自營商品經合規翻新後的toC零售收入達到1.7億元，環比提升22%。而且，相比非煥新機toC銷售，煥新機整體毛利率毛利率要高5%左右。
在購買二手機翻車後，孫利逐漸解這個市場，“相對而言，官方翻新機配件是原裝，而且和新機一樣有官方質保，相對來說更為安全。”目前，華為、三星、蘋果等都推出過翻新機業務，相比較新機的價格能夠低到八折。
就像iPhone 15不再有溢價那樣，小詹意識到屬於蘋果二手手機商的淘金時代是真的過去，“當這門生意趨向平淡和規范時，也許最先被淘汰的就是我們。”
（備註：應采訪對象要求，文中皆為化名。）
文| 任雪蕓